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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将离

正文 将离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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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淌。

    没有欢悦,没有高亢,一曲“寒衣调”在他指下,如泣如诉,分外悲伤。

    瑾瓛在一旁怔了好一会儿,一袭素底白芍的长裙才慢慢舞开,随着他的琴音,她步子舞的极慢,仿若一个停顿便要倾倒。

    她微微的闭上眸子,口中清音缓缓跟随曲调唱出,隔着竹林,悠远缠绵。

    虽是不去看他,心头却一下一下被他琴声击痛。

    她想。

    该是如何悲伤的人才能谱出这样的曲调该是如何的寂寥才能让他如此,仿若置身世外清霄。

    以前经常听人说,相见恨晚。

    她那时觉得,遇见便是遇见了,已然是缘分,又如何相见恨晚呢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不亲历不懂得。

    原来,她真的遗憾,遗憾自己这人世十六年里没有他。曾经一度以为十六载太短暂,可今天再遇见他时,她还是觉得迟了。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她想。

    一壶月光,半两荷风,这凡尘二十载,他是否一直这样单薄的身影,从日暮到晨昏

    一曲“寒衣调”,一曲半生飘摇。

    那些她不曾经历不曾体会不曾陪伴的日子,每当他如此心伤时,又是怀着一副怎样的心情奏出曲调

    她缓缓睁开眼眸,一袭白衣清冷依旧的他就那样映在她的眼眸。

    待他琴音渐消,她收起袖袂舞姿也敛。

    还未等他起身,她便缓缓开口,音调低喃听不出情绪,眼角却有一片晶莹。

    “夜澜。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红尘如此寂寥,我再也不忍心让妳一个人。”

    她抿唇低眸,顿了顿道:“阿瑾只愿、这一生,酒醒人愁,只与妳一人醉饮。这一世,声嘶力竭,亦只为妳一人清歌。”

    第21章 少年心事岂全僧

    她缓缓开口,话中却有说不出的清忧。明明她是想那么漫不经心的说出一句相守,道出来时,怎却有说不尽的离愁。

    远处翠竹环烟笼水,一路缠绵到情深尽处。竹叶簌簌,宛若窃窃低语。鬓间有青丝吹乱,才知有风拂过。

    夜澜微抿着唇,一袭白衣清冷如旧。看着她坚定的眸子,半晌,才缓缓开口。

    声音低的似是一抹林风,释怀中却也带着几分无奈,“阿瑾,这世间情意,佛曰不可说,当真情深不寿,今朝、也许妳还不能懂得”

    他右手摇开折扇,动作却缓缓,“浮梦万象,表镜虚谬。风动云动,心自窥守。”垂眸顿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也憾一路走来,这颗心早就凉透。”

    看她眸子渐暗,夜澜抿着唇再不做长留,白裳徒然转身。

    一袭清影曳地,他缓缓踱步到桌畔,素手为自己斟了杯梦回。明明酒香甘甜,入口却涩涩。

    瑾瓛微抿着唇,一双眸子通红,她莲步移到他跟前,声音却说的异常低柔,甚至带着几分乞求。

    “夜澜。妳说的那些俗世无奈,悲欢离合,阿瑾都懂。妳说的那些无常人世,无力天命,阿瑾都知。”

    她低着头,素手搭在他的手背,感受他指尖清冷如冰,轻轻开口:“可是,此情无关风月,阿瑾也不求任何。不顾一切的付出,是我情愿心甘。”

    听她如此言说,夜澜不禁蹙眉抬眸,却正撞上她一双坚定的眸子。眼角未干,看着甚是楚楚。

    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遇见,便已然是一切劫难的开端。佛曰,因果缘分。缘起即灭,缘生已空。阿瑾,我一个人淡漠惯了,实在不适合任何承诺。”

    广袖一拂,轻手为自己斟了杯梦回酒,“此樽梦回,妳我同醉是甚好。可那一瓢江湖寂寂,便让我自己独饮罢。”

    瑾瓛听他这么说,不禁秀眉微蹙,她皓齿咬着下唇,留下一道深浅痕迹却也不觉。

    她怔怔的看着夜澜,楚楚的眸子闪过一抹委屈,语调也带着几分哽咽,“夜澜。人世苦短,能得一知己已然是万幸。妳别和我说什么佛曰佛曰,我不爱听。”

    她轻手拽过他的衣袖,动作温柔,口中的话却坚定:“为妳纵然逆天,都没有不可。何况是佛这天下,这佛道,妳重我便重,妳轻我便轻。”

    瑾瓛微抿了一下唇,“妳知不知道在阿瑾心里,如此不过。爱如禅,妳如佛。我信妳,不信佛。”

    “阿瑾心若有太深的执念,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夜澜轻轻拉过她的手,眸子闪过一抹心疼,话却说的淡淡,“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太过温暖和炽热,到最后,都不过是相离。君子交,淡若水。平平淡淡,方为长久。”

    他一袭白衣如旧,一双眸子宛若九天星辉,深深的看着瑾瓛。

    瑾瓛强忍着不让眼里的泪落下,心里却一阵刺痛。

    她想,这竹林清风已然足够悲凉,可她却不明白,眼前人明明青丝鬓上染满世间芳华,可为何清冷凉薄还是他。

    瑾瓛微微的垂下眸,几乎是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她素手提起桌上的青釉秋水纹花的瓷瓶,为自己斟了杯满满的梦回酒,提起衣袂,一口便饮的干净。

    莹泽的酒水洒在她白皙的手背,低落在她素白衣角的描底白芍上,她也恍若未觉。

    她微低着头,坐在一旁的青石台旁并不看向夜澜,手中斟酒的动作却是不停,饮了一杯又是一杯。

    夜澜见她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右手镶玉的折扇徐徐摇开,却也不上前阻挡。

    一盏一盏的梦回饮尽,瑾瓛的脸色渐渐绯红,待她手摇摇晃晃的又举起一杯清酒,还未饮下,便倒在青石桌上。

    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凄然。她眼角氤氲,眸中的泪簌簌的淌了下来。

    可又怕眼前的夜澜看见,连忙拿起手背去擦,却是越擦越乱,瞬间晕湿半面胭脂。

    既然悲伤没法遮掩,索性便不去管它。她放下手,也不再理会脸上的泪水。深深的闭上眸子,斜靠在青石台,半晌不曾动作。

    夜澜看瑾瓛在冰冷的石台上趴着不起,便伸出手去叫她。素指还未碰上她的身子,却看见她已经醉的沉沉睡去,口中含糊不清不知说些什么。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一挑,划过一丝无奈的笑。

    刚要抽回自己的衣袖,可胳膊却不禁在空中顿了一顿。见她睡的正沉,眸子垂了半晌,素手还是缓缓攀上她的发梢。

    他水袖一拂,收起手中折扇。素白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鬓角,缓缓漫上她的眉梢,动作异常温柔。

    听瑾瓛趴在那嘴里含糊不清,不知说些什么。他想,许是青石太凉,她在那儿趴着身子觉得冷。

    也担心她着凉,夜澜缓缓站起身子,靠在瑾瓛的身旁。

    他身子紧紧贴在她的后背,微微低头,正要把她从桌旁抱起,却无意听见她口中的低喃,语调竟是无尽的悲伤,虽是言语含糊,夜澜却听的极为清晰。

    “为君沉醉又何妨哪怕酒醒之后人断肠”

    夜澜揽在她腰间的手不禁一顿,看眼前的人满脸泪痕,他一双清冷的眸子低低垂着,看不出情绪。

    半晌,唇一抿,一把把她打横从桌旁抱起。

    竹林寂寂,袖袂拂过清风。他抱着她,步调缓缓,宛若在红尘紫陌中穿行。

    许是之前太冷,瑾瓛感到身边忽然有一丝温暖,她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往夜澜怀里靠了靠。

    见瑾瓛眉头微蹙,似是极为难受,夜澜低着头,下巴抵在她的额前,揽她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紧紧贴着她的身子,感受着她的体温。只一瞬间,心底竟对这样的温度泛起一丝贪恋。

    他嘴角一挑,一贯清冷的笑挂在唇边,似是在自嘲。

    他不禁想,夜澜,妳还当真是可笑。该是怎样的温度,才能温暖妳这颗经年离落生性凉薄的心。

    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缓缓低眸看着怀中的人。

    见她原本白皙的脸因为饮酒此刻泛起淡淡的潮红,分外迷人。他唇角不禁一勾。

    清秀的眉,娇红的唇。他甚至能想到她醒时的样子,一双晶莹的眸子如水,淡淡的望着他。

    性情温婉贤淑,待人彬彬谦礼。芳华不减清骨,兰质不失素心。阿瑾,妳真的是一个好姑娘。

    可我夜澜何德何能让妳执念至深。本是一场戏,我想要妳深深入戏,可妳刚要入戏,我便心有不忍。

    早知妳是这样一个人,我便不打妳的主意。任何人都是利用,为何当初我没换一个。

    凉薄如我夜澜,配不上妳的好。无心亦如我夜澜,讨不起妳的真心。

    月上柳梢,天色已尽阑珊。夜澜紧紧的抱着瑾瓛,缓缓踱在回去的路上。

    街道烛火通明,把两人的身影恍的明亮。他望着来往熙攘晚归的人群,心底却一片冰冷。

    万家灯火在眸中明灭。这些年,山长水阔,他从未知晓家的感觉。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毫无提防的熟睡,他嘴角一扬,竟然无比心疼她的天真。

    阿瑾,妳知不知道

    这些年,我独身走过无数知名不知名的高山,我孤影踏过无数至深不至深的河流。受遍了人情冷暖炎凉世态,看多了俗尘清欢人世离愁。

    可我从未悲伤。

    凉薄一向如我,所以这些凉薄,我分毫不曾放在心上。

    可是,今日,我夜澜此生首次无言。不是为浮世殇,却是水中月,不能给任何。

    阿瑾。

    佛言,一念千年,我原不懂。可这归心一动,分明就是千年。

    第22章 咫尺相思天涯远

    夜澜抱着瑾瓛行在仙来长街上,步子踱的极缓。他一袭白衣曳地,月影清辉下,衬着湖畔绿水逶迤。

    桥边杨柳堆烟,层层雾霭宛若珠帘落幕,叠起无数重嶂。

    他见怀中的人睡得正沉,唇角一勾,也不忍心叫醒。紧紧的抱着她,步调不急不缓的向玉府踱去。

    待行到玉府的街角时,忽而看见玉府门口的来人。方才还温情的眸子顿时划过一丝冰冷,瞬间便恢复往日清冷的模样。

    白慕笙一袭堇袍,长风而立。待夜澜眸子瞥向他时,他也看见了夜澜。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没有丝毫表情。

    白慕笙看瑾瓛在夜澜怀里睡的正沉,他眸子一暗,对身旁的素璃说,“去通知叔伯,让他勿担心,就说阿瑾回来了。”

    “是公子。”素璃忙转身跑回府去通知玉瑨。

    “素璃,再拿一个毯子来。”白慕笙边说边往瑾瓛的方向走,“天凉,免得阿瑾着凉。”

    待走到夜澜跟前,他微微欠身福了个礼,即便心中不悦,可动作依旧是彬彬的模样。

    “当真是麻烦这位公子了,天色这么晚,还把阿瑾亲自送回来。”说着,伸出双臂便去接夜澜怀里的瑾瓛。

    尽管白慕笙谦和有礼,夜澜却丝毫不放在眼中。他嘴角一挑,一双眸子清冷的瞥着白慕笙,嘴上也不客气,“我和她之间的事,还不劳烦妳道谢。”

    微微侧身,错过他接瑾瓛的手,“她现下睡的正沉,还是勿扰了为好。”

    白慕笙眸子一怔,他没想到眼前的人这般清冷,心中有几分不愿口中便吐出几分,微抿了一下唇,仍是一副谦忍的样子。

    “眼下霜重露浓,别让阿瑾着凉是先,公子也不能抱着她在外面睡上一夜是吧”

    “那是自然。”夜澜眉毛一挑,“不过,既然她是在我的怀里入睡,那么,便没有不在我怀里醒来的道理。”

    眸子一瞥,再不看眼前的白慕笙。他微微低下头,口中却是道不尽的柔情,“阿瑾,醒来吧。”

    他低喃一声,见怀中的人没有反应,嘴角划过一抹清浅的笑,不顾一旁白慕笙面色铁青,他下巴抵在瑾瓛的额前,又低低唤了声,“阿瑾”

    怀里的瑾瓛听见有人唤她,嘴里含糊的答应一声,本能的向夜澜怀里靠了靠。可这一靠,她自己也感觉出不对劲儿来,秀眉微蹙,眸子缓缓睁开。

    一双哭过的眸子微红,看上去甚是楚楚。因为方才醉酒,此刻她眼睛轻轻的眯着,见身前的夜澜近在咫尺,不禁神色一怔,微微的张了张口。

    半晌,见自己被他抱在怀中,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夜澜”

    “嗯怎么啦阿瑾”夜澜淡淡的笑着开口问道。

    “我这是在哪儿感觉好累。”说着,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傻瓜,天色这么晚了,我当然是送妳回家。”

    “回家我还以为”

    “阿瑾。”还没等瑾瓛说完,一旁的白慕笙便踱步走了上来,他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柔声道:“到家了就下来吧,小心摔着。”说着便伸手去扶瑾瓛。

    这一次,夜澜却是没有阻止,他唇一挑,也不言语,冷冷的看着白慕笙去接怀里瑾瓛。

    瑾瓛抬头,看着抱他的夜澜面色清冷,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眸子低低垂下,“慕笙,我自己能下来。”

    白慕笙伸出的双手在空中顿了顿,半晌,还是收了回来,“好。”

    缓缓从夜澜的怀里下来,刚一落地,便感觉周围的风吹的甚冷,瑾瓛不禁抱了一下双臂,娇红的唇瞬间被冻的素白。

    白慕笙见她身上穿着一袭白芍素底描花的长裙,正是那日在“烟云织锦”买的衣料。他眸子又是一暗。

    空气里突然静的出奇,三个人皆是站在一旁,谁也不开口说话。

    “小姐妳可算是回来了可把我和公子担心死了。”素璃从府中出来,刚一看见瑾瓛,她便大声开口喊道。

    她边拿着毯子边往外跑,看着甚是着急。待跑到瑾瓛跟前,眉一皱,一把抓过瑾瓛的手,将毯子披在她身上,“小姐妳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知不知道公子和老爷都急坏了”

    说完,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夜澜,不禁轻轻的撇撇嘴,脸上却也不敢明显不悦,“我就知道”

    素璃抬头看向眼前的瑾瓛,本是想好好的“责备”她一顿,可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后,眉毛不禁一蹙,“小姐,妳哭过了”

    说着,指尖触上瑾瓛的眼角,“是不是谁欺负妳了”言罢,冷冷的看向一旁的夜澜。

    白慕笙听见后,不禁眉毛微蹙,他上前拽过瑾瓛的衣袖,“怎么了阿瑾,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便拽她往府里走,“天冷,别凉着,我们回家说。”

    夜澜原本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可他见白慕笙忽然拽着瑾瓛的衣袖,不禁眸子一冷,一把就拽过瑾瓛的胳膊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

    “阿瑾,妳说说自己为什么哭红了眼”

    他的脸和她靠的极近,嘴角一挑,眸子里满是魅惑。

    瑾瓛不禁一愣,怔怔的看着夜澜,抿着唇半晌,才弱弱的开口,“我没有哭许是风太凉、吹红了眼睛”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低下了头。

    夜澜眸子暗藏笑意,缓缓瞥向一旁的白慕笙。见他一脸黯然,却极力的隐忍着,不禁唇角一挑。

    他缓缓拽过瑾瓛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俯下身子就在她额前一吻。

    蜻蜓点水却异常温柔。

    身前的瑾瓛头垂的低低的,顿时面色通红,他淡淡笑开,“那阿瑾以后可要小心些,莫再被风吹了眼睛。”

    素白的指尖缓缓触到她的眉梢,划过她的眼角,“这么漂亮的眸子,可不能让它变红。再说”他轻笑,“我也舍不得。”

    “好了,阿瑾,回去吧,仔细身子着凉。”

    夜澜缓缓放开她的手,见她还呆愣在一旁,他唇一挑,指尖到她鼻尖上轻轻一勾。

    “要一如既往的想我。”

    言罢,他毫不迟疑的转身,一袭白衣在深深如许的夜幕中缓缓而行,清冷如旧。

    半晌,瑾瓛站在原地都未曾动弹分毫,甚至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怔怔的望着那个飘渺的身影,远去远去远去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

    直到望的眸子发酸,她也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在看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

    看他一个萧索的背影等待一次意外的转身

    是奢念吧。

    想来可笑,每次不都是如此。

    他在红尘中寂寂而行,不过留给她一个徒然的转身。没有犹豫,亦没有留恋。

    她在背后等待,等待。直到海也枯石也烂,天地也不再久长。到头来,她剩下的还是等待。

    素璃见瑾瓛站在原地,半晌一动不动。而一旁的白慕笙也一脸黯然,许是天寒,他一袭堇色长袍衬得面色分外惨白。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上前拉住瑾瓛的手,放柔了语调,“小姐”

    素璃紧了紧瑾瓛身上的毯子,“别看了、人早就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见身前的人没有反应,她双手缓缓放在瑾瓛的肩头,掺着怔怔的她往回走。

    两人脚步行到白慕笙身旁,素璃抿着唇,低低的道:“公子,我们回去吧,小姐身子本不好,着凉就不好了。”

    半晌,白慕笙才缓缓的点了下头,“好。”

    他低垂着眸子,面色如玉,却掩不住一脸无尽的悲伤。

    半晌,才缓缓抬头。

    见眼前的瑾瓛一脸怔怔的模样,望着夜澜走远的方向,他抿着唇,堇袍下的手指把衣袖攥的微紧。

    明明是与她近在咫尺,可一双本想握住她的手,顿了顿,最后,终究没有抬起来。

    第23章 戏言真假不可说

    青烟焚的缕缕,明灭处,看着已经快燃尽。绮窗半掩,“隐香阁”的琉璃珠帘被卷的老高,映着堂前池水的红莲睡的沉沉。

    “秋暝,妳去把这些菜都再热一遍,公子胃寒,仔细吃了难受。”步妃尘指着满桌的菜肴说。

    秋暝连忙福了个礼,“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夜澜在一旁徐徐摇着折扇,看着眼前两人忙活的身影,他也不语。一双眸子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步妃尘亲手把桌上的菜摆到食盘中,看秋暝端着走了出去,她才转身,脸上荡满了笑意,“公子一天没吃东西了,许是饿了吧”

    她轻手执起一旁的玉箸,摆在夜澜跟前,“我看公子这几日吃的甚少,许是清杯祠的东西吃不惯。今天特去了得月楼,专选了些清淡口味的菜,都是妳平日爱吃的。”

    她抬头看眼前的人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不往心里去,脸上仍是挂着笑,随手抽出一把檀木雕花的椅子就坐在夜澜身旁。

    “等一会儿秋暝热菜回来,妳就多吃点,总这样身子也受不了。”

    步妃尘唇角淡淡的笑着,似是今日的心情极好,一脸期待的看着眼前人,不停的说着一天里发生的琐事。

    而一旁的夜澜却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清冷的眸子自始至终也未曾抬一下。

    一袭白衣曳在椅下不染微尘,手中摇扇的动作不急不缓。

    半晌,才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开口,“哦。”

    身侧的步妃尘见他如此,笑意顿时一敛,脸上划过一丝不悦,可随即仍旧轻声的道,“今日可曾累了幽若谷的路径说来也不好走,如若无事,下次就别去了。”

    她边说边端起一旁的清茶,伸手递到夜澜跟前。

    夜澜缓缓抬头瞥她一眼,却不伸手接她手中的杯盏,冷冷的道:“何时变的如此多事”

    步妃尘听夜澜如此说,不禁面色一沉。可看他眸色清冷,便抿着唇不说话。

    “想来易水都和妳说了。”夜澜拂袖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妳还当真是耐不住性子。”

    步妃尘眸子一垂,被他说到自己暗中调查他行踪的事,顿时不悦。

    笑一敛,口中也带着些许埋怨,“妳从未带任何人去过幽若谷,易水他能不向我禀告吗我耐不住性子”她不觉轻笑。

    “是。我自然是比不上妳,那般沉得住气,万事也都仔细计算着,不得分毫差池。不过话也说回来,都这么久了,玉瑾瓛那边为什么还是没有进展”

    夜澜听出她口中的不悦,眉毛一挑,也懒得放在心上,“我当然沉得住气,二十年都忍了,何必急于一时。”

    他缓缓收起手中折扇,一双眸子幽幽的望着绮窗,“阿瑾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妳劳心费神,管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阿瑾”步妃尘嘴角一扯,“还当真叫的亲近。夜澜,这戏我唱多了,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戏文,真真假假,别说我没提醒妳。戏中言,莫当真。妳可千万别入戏。”

    看夜澜面无表情,她也不理,兀自的说着,“今天清杯祠这场,我本唱的一出折子戏。”

    她叹了口气,“妳也知道这折子戏,不过是全戏的几分之一,根本不会有开始和结局。不管写戏的人心事如何,戏中言,终究不是为戏子所说。”

    “妳和玉瑾瓛,也不过是戏文中的一折,开始不过为了演戏,那么结局也定然成悲。悲欢离合台上唱尽,终究有曲终人散之时。”

    “这还不劳妳费心。”夜澜嘴角一扯。

    “不劳我费心妳别忘了,我们才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无论何时,沉船也好,扬帆也罢,定要共赴生死。”

    “哦”夜澜一挑眉。

    “我说的不对吗”步妃尘抬起眸子,“只有我,才能了妳心事。也只有我,才会心甘情愿为妳付出所有。”

    “妳的真心,自己留着也罢。”夜澜徐徐摇开手中折扇,“即便妳愿意付出所有,我还未必想要。”

    他不顾身旁步妃尘一脸铁青,幽幽开口。

    “贪嗔痴怨,向来不必看透。而戏中的真真假假,我定然也不会深究。人言,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我问妳,世间百态,人心何如”

    “戏子本无心,奈何戏伤人。这离合悲欢、贪嗔痴怨,我看的比妳清楚,所以、”他凉薄的唇一顿,眸子幽幽瞥向步妃尘,“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步妃尘抿着唇,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夜澜,妳当真是无心。这么多年,我是如何待妳,难道妳心里不清楚”

    夜澜荡着折扇,凉薄的唇微抿,垂着眸子也不理会她的话。

    步妃尘顿时双眼通红,她愤愤的端起手前的茶杯,将里面的清茗一饮而尽。

    “不管妳待玉瑾瓛是真是假,既然妳口中不承认,那我也不再深究。可夜澜我问妳,这么多年过去,难道妳心里,就没有对我有半点喜欢哪怕是一丝好感也好。”

    她顿了顿,“就算妳对玉瑾瓛不过是做戏,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妳就不能在我面前也演一回戏妳的真心我讨不起,所以我也不奢求,假情假意我认了。”

    “可是”她脸颊顿时划过两行清泪,“妳连假的都不屑演给我看,妳连骗都不愿骗我”

    她抿着唇,缓缓伸出右手,青衣的袖袂边角纹路至雅,她把手覆在夜澜的手背。

    “我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妳。懵懂无知,不谙世事,满心欢喜的把整颗心都给了妳。”

    “后来,人言凉薄如妳,早已无心。我飞蛾扑火的同时,还笑他们非我良人,不知我情深。”

    她素手握住夜澜的指尖,“后来,等我惊觉的时候,才发现,妳果真凉薄冷漠。可是、那时,我早已断了回身的余地,也早已丧失了再爱别人的能力。”

    步妃尘面色怔怔的看着夜澜,“我这一颗心,毫无保留的都给了妳,现在,收也收不回了。除了无穷无尽的付出,我根本寻不到任何自救的方式。”

    她面色凄楚,一双眸子通红,却紧紧的盯着夜澜。描妆的胭脂被泪水氤的半残,她也不顾,抿着唇就等眼前人开口。

    夜澜眸子低垂,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心里所想。他白衣一拂,却是不着痕迹的从步妃尘手下抽出自己的手。

    步妃尘顿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她拂起额前的碎发,手腕支到头边,一脸苦笑,“夜澜。呵呵不愧是妳夜澜。当真不愧。”

    她微微抬起头,伸手理了理自己的残妆,转瞬收起面色的悲怆。

    一双眸子尽管仍是通红,她也忍着不再流泪,语调也刻意冷了几分,却是转移话题。

    “妳带玉瑾瓛见了木心”

    夜澜没想到她会转变的如此之快,他唇一挑,当真是女人心,不容看穿。

    他眸子微微瞥向步妃尘,“不曾。”

    “为何”步妃尘一脸疑问,“既然妳都带她去了幽若谷,那么便定然没有不见木心的道理。莫非妳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妳妳又有什么值得我骗”夜澜眉毛一挑,悠悠的荡着折扇。

    步妃尘抿着唇,一时语塞,憋的说不出话来。

    “阿瑾既然没说要去见他,我便不勉强她。一切皆要对方愿意才好,强人所难,向来不是我的性子。”

    他素指缓缓抚上眼前的青玉杯盏,眸子分外清冷,“我要让她飞蛾扑火的爱上我,心甘情愿的为我付出一切。”

    步妃尘听他如此言说,不禁猛的抬头。看着他一副如旧清冷的模样,不禁心头一寒。

    夜澜素手执起一旁的青玉杯盏,缓缓移到唇边一抿,“他这暗中调查,也进行了许久。想来,也该到时候了。”

    “什么”步妃尘不解。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也不急着回答步妃尘的疑惑。凉薄的唇一挑,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屑,“不自量力。当真是可笑。”

    第24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清溪碧树,“东厢月”汀水飞花长逐。

    “妳说什么”白慕笙微微抬起头,“调查了这么久,仍是半丝头绪也无”他微蹙着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角,神色若有所思。

    一旁站立的白夙一脸凝重,“回公子,丝毫没有进展。对方的手段十分隐蔽,我们根本无法下手。前些时日甚至是暗卫也参与了调动,却一直未寻到蛛丝马迹。”

    “当真是心思缜密。”白慕笙轻叹了口气,“打一开始,我便觉得这个夜澜不同寻常,却是没想到会如此深不可测。”

    他站起身子,一袭堇色长衫背立在白夙面前,“那次雅舍和诗,不知他花了多少心思。流觞曲水,倒是聚集了不少群贤。不仅是凤兮,连一向清傲如斯的闻人子辰也一赏薄面。最后,阴

    差阳错,连同阿瑾和陌颜也去了。”

    白夙一双浓眉微蹙,“公子,依属下看来,此人身份不凡,来头不容小觑。且不说旁处,仅仅是在久倾城,便囊括钱庄,当铺,珠宝,茶楼,食舍等诸多产项。

    他顿了顿,“属下虽是没有调查出他的身份,却知他和清杯祠的一位戏子走的极近。”

    “清杯祠”白慕笙回头。

    “是久倾城的一座戏楼。时日建立不久却极富盛名。步妃尘是戏楼里的名角儿,对这个夜澜倒是倾慕有加。”

    白慕笙缓缓点头,一双眸子若有所思,半晌,开口道:“阿瑾可知此事”

    “应是不知。”

    “嗯。”他低着头,右手随意挑着一旁雕纹香炉中的沉香屑,“一定要如旧派人在暗中保护阿瑾的安全。虽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但无论何时,定要以阿瑾安危为先。”

    “是属下明白”白夙抱拳一礼,神色甚是恭谨。

    白慕笙微微摆手,“妳说的那个戏楼离府可远”

    “在仙来街的通北方向,说来并不远,离白府也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

    “清杯祠”白慕笙口中低喃,扯唇一笑,“那好,我们不妨走上一遭。”

    从“东厢月”出来,两人绕过青山石壁,绿水长汀。

    月支国本就是四季分明的国度,眼下又正值暮春三月,更是河清秀影。望眼尽是大片艳红桃花开的正盛,妖娆处,闲倚一枝独藤。

    白慕笙一袭堇色长衣,步子轻缓的踱在前面,他本就生得面色如玉,一身儒雅的风姿不改,更衬得清润诗情。

    眼前淡烟流水,景象一番别致,让他觉得方才烦扰的心绪舒缓不少。双手背在身后,笑着对白夙说,“最近宫中之事甚忙,都无暇见这美景,想来多少有些遗憾。”

    “公子正所谓能者多劳,大小事情定是都离不开您。”

    “倒是同谁学的这一番说辞”白慕笙淡淡的开口,“这些年来,妳也知道我不喜旁人恭维,还说这些惹人恼的话。”

    白夙在一旁轻笑,“属下还不是说些实在话。在宫中人多口杂,不敢乱言,难得今天出来,言语倒是轻松不少。”

    “天下之事,如履薄冰。无论何时,都需谨言慎行。”白慕笙微微一笑,“为了惩妳今日言辞放纵,现在便罚妳前去戏楼,周全安排着。”

    “是这本是属下理应做的”

    白慕笙轻笑点头,看白夙已走近戏楼,他轻缓的踱着步,也跟着踏了进去。

    甫一进门,白慕笙便面色一怔。他想象中的戏楼,本以为是听客满座,人影嘈杂。可出乎意料的却是,眼前的“清杯祠”清丽别致,看着甚是风雅。

    台上的步妃尘头环珠翠,身披锦霞,一袭青衣水袖唱的意趣正浓。

    他缓缓踱着步,寻着白夙的身影,便落座在雕花檀窗的旁侧。还未待身子坐定,一袭青衣长衫的梅玖如便躬身迎了上来。

    “在下梅玖如,是这清杯祠的管事,今日白大人来此,梅某当真万幸。”

    白慕笙眸子一抬,笑着道:“梅老板认得我”

    他一句话出口,梅玖如神色一怔,随即笑着开口,“白大人心性仁善,念怀黎民,在久倾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梅老板当真说笑了。”白慕笙轻手为自己斟了杯清茶,“因近来无事又闲散惯了,所以出来走走。如有打扰之处,还请梅老板莫见怪。”

    “白大人是折煞梅某了,当真不胜惶恐。不知今日,白大人可有心仪的戏曲在下这就安排戏子去唱。台上的步妃尘可是清杯祠的名角儿,保证白大人满意。”

    “也不过是随便听听,倒没有什么刻意的想法。我看现下台上唱的也甚好,便是如此吧。”白慕笙淡淡一笑,一如往日的温和。

    “如此也好,白大人定要听的尽兴。如果没什么事,那梅某便退下了。大人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再唤在下便是。”

    “好。那麻烦梅老板了。”

    “不麻烦不麻烦。”

    待梅玖如退下之后,一旁的白夙顿时敛了神色,他倾身探到白慕笙耳畔,“公子,此人便是清杯祠的管事,打点戏楼上下诸多事宜。而即便如此,那个夜澜却是真正的幕后人。”

    白慕笙微微点头,“在我意料之中。”

    “我们要不要安排人手,在暗中对清杯祠实行”

    还未等白夙说完,白慕笙微微摆手,“大可不必。”他悠然的执起手中的杯盏,放到唇边一抿,“我们今日来此,便是纯粹的闲情听戏。其他的事,暂且不提。”

    “可是公子”

    “白夙。隔墙有耳,不用我多说。”

    “是属下明白。”

    “台上的戏子便是妳说的步妃尘”白慕笙放在手中茶杯开口问道。

    “回公子,正是步妃尘。她今年年方十六,和玉小姐等同的年纪,打戏楼开张便在此唱戏,一直备受追捧。”

    白慕笙一双眸子缓缓瞥向台面,“虽是难掩一身稚气,倒是有一副难得的好嗓子。只是,眼看着却不似月支国生人。”

    “公子这么一说,属下倒是也觉得有些问题。”白夙微微蹙眉,“公子意思是说难不成他们几人本是同道”

    “显而易见。”白慕笙垂眸想了半晌,悠悠开口。

    “白夙,交待妳办的事,定要万般谨慎,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叔伯那面,我会亲自向他阐明。最近朝市繁忙,外加皇上龙体不适,身为丞相,他甚是操劳。我们不能出任何差池。”

    白夙重重点头,“属下明白。定然不负公子所望。”

    “嗯。”

    白慕笙堇袍拂姿,一双眸子淡淡的瞥向台上步妃尘。见她发髻斜梳流云,杏目狭长微挑。当真不是月支国女子的容貌。

    他执起身侧杯盏到嘴边一抿,唇角一扬。

    夜澜,有些事情,掩藏的再深,也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这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他微垂着眸,一贯温和的笑顿时在面上荡开。窗外光影明媚,打在他青丝鬓发,更衬得分外风雅脱尘。

    一曲戏罢,台上戏子幕后换妆。他不急不缓的执起杯盏,正欲再饮一口清茗。

    周遭悄静,就在白慕笙杯盏刚移到唇边时,檀窗旁侧的楼上雅间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难掩的笑意。

    “夜澜,妳说,如此可好”

    白慕笙一个不留神,杯中的清茶便洒了几滴,他不禁指尖微顿,眉微蹙着。

    这清丽扣弦的语调,除了他朝思暮想br &gt;shubao2</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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