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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芊泽花-

正文 芊泽花-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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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姑娘,我想事情暂未弄明白前,你还是先待在帐里,莫要出来吧。”

    他语句婉转,却意思明确,他要禁锢芊泽。夕岄焦急,求道:“王爷,这定不关芊泽的事。”他说时还侧脸,望向刘钦与明夏:“将军,刘钦,你们都是信芊泽的是么”

    刘钦此时早已有了摇摆,他终归是漠西的左翼军人,他更愿意站在另一边,而不会选择盲目相信芊泽。而至于祁明夏,他虽心中不信,却觉得此时把芊泽软禁,总比把她放在浪尖上,对着千万兵士的好。于是,他亦默不作声。

    “你们”夕岄暗吃一惊。

    “莫要担心,本王会派人好好保护芊姑娘的安全,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时,定会还芊姑娘一个公道。”

    端睿王抚须,躬身望着芊泽,微微一笑道:“芊姑娘,你意下如何”

    芊泽没有及时回应端睿王的话,只是一味的缄默不语。夕岄以为她极为害怕,便不由自主的扶紧她。然而蓦地,她却缓缓的抬起柔荑,抵开夕岄的大手。夕岄满眸疑惑的望着她,她却目不斜视,从容扬脸。

    “芊泽愿意。”

    她目光沉稳,并无太多慌乱恐惧。

    仿似刚才那头受惊的小鹿,已消失的毫无痕迹。

    众人都微有讶异的望着她,这一刻,谁都察觉的到,她与之前的芊泽,有一丝截然不同的变化。

    像是有什么,从内心迸发出来一般,她在一瞬变得不卑不亢,变得内敛却有力。

    从最初的仓惶无措,木讷呆滞,转变成此刻的从容自若。她一直的安静,先是因为恐惧,后则更像是在静谧中思考。夕岄望着这样的她,顿时才恍悟,为什么先前,她娇弱的身子一直不可遏止的颤抖,但久而久之,她却稳然不动了。

    因为她已有一颗因为决心和执念,而变得坚强的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敌

    芊泽被关在西营的僻静一角,由重兵把守。每日三餐有奴婢送来,只是进帐的都是不说话的丫鬟,匆匆搁下碗筷后,便疾步退下了。芊泽则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盘坐在矮几前,眯眼不语,一枯坐便是一整日。

    端睿王营帐。

    “如何”

    端睿王抚须一问,黑眸里闪过一丝审度的意味。跪在身下的军士则据实禀报:“她什么也未做,只是在帐内日日静坐,并没有要与谁联络。”

    “哦”端睿王负手踱步,眉尖慢吞吞的挑起。她如此沉得住气,莫非真不是她做的但如今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她,端睿王仍想静观其变。他拂了拂袖子,命令:“继续盯着她。”

    “是。”

    那军士狠狠一点头,挥臂起身离去。他走出帐外,并没有注意到一抹玄黑的身影正恰时躲进了阴影。夕岄黑瞳微烁,忧心之色溢于言表。他心想,王爷果然已经不信任芊泽了。端睿王为人内敛亦心有城府,芊泽这般下去定会有危险,他不能坐视不管。想罢,他一扶剑身,几个飞跃便划破浓稠的夜色,直奔目的地。

    又一个夜来临,芊泽如葱的五指搁在案几上,细细敲动。她一袭清然如烟的长裙,在荏苒跳动的烛火下,映得嫣红似血。她的目光盯在烛火上,不偏不移,却又像穿透那烛火投在远方。不时,那灯芯一跳,她的清眸也微微一瞠。

    纤细的指尖也停止了敲打,她一紧手,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微微勾唇一笑。

    此时,外头飒飒的一片轻响引起了芊泽注意。她慌忙一望,声音又歇了下去,她以为自己多心了,便又侧过头来。然而,那声响再一次飘入耳畔。

    “是谁”

    芊泽有些害怕,她抓起一旁的香炉鼎,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刚一掀开窗帘,夕岄的脸庞则赫然眼前。

    “你怎么来了”

    芊泽惊呼,夕岄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嘴唇,低声回复到:“带你走。”

    带她走

    芊泽微微一懵,旋即展眉失笑:“我不走的。”

    “为什么”夕岄急不可耐,抓住她的肩膀又说:“现在王爷已不信你了,他不信你,你的日子自不会好过。将军有心保你,但我始终不放心,不如带你走了的好,这是是非非太多,走了一了百了”

    夕岄忧心似焚的说来,言辞灼灼不免让芊泽感动。然而芊泽却伸手缓缓的推开他,说到:“我不能走,夕岄,我有我要做的事。”

    “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夕岄不理解,一双如漆的瞳仁里尽是焦躁。芊泽莞尔一笑:“澈,有些事情,即便躲到天涯海角我亦躲不开。我不能再躲了,我不能这般自私。”芊泽摇摆了许久,也迷惘了许久,但是最后的她,却异常平静。她望着夕岄依旧疑惑不解的表情,只又摇了摇头,叹道:

    “你是劝不走我的,但我需要你帮我。”

    芊泽把帮我二字咬的颇重,夕岄神色一怔,薄唇微动:“帮你什么”

    芊泽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四下顾盼了一会儿,便把案几上的烛火吹了灭。她让夕岄进了帐,瞠着一对在黑夜里依旧明澄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不时,她开口道:

    “帮我引出真凶。”

    翌日清晨,云翘刚从帐内早起时,便听见婢女掀帘禀告:“郡主,夕岄公子求见。”

    云翘听罢,顿时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便出了帐。帐外男子巍然伫立,如昔日一般冷漠疏远。云翘却不介意,上前说道:“你来找我”

    夕岄微微侧脸,盯着云翘一双兴奋满满的眸子道:“嗯。”

    云翘听罢,揶揄他:“平日不见你来找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心忖,莫不是他已看见自己的努力已认清芊泽的真面目而夕岄却在她臆想之时,插话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云翘见夕岄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心里雀跃又开心,面上却无动于衷。

    “你带我去哪”

    “去了便知。”夕岄掉身就走,云翘一瘪嘴,却又立马跟上。夕岄行了一路,均是无语,只有云翘聒噪的在他耳旁说到:“你要带本小姐去哪啊,哪啊”她乐此不疲的问,直到她眼见芊泽被关押的帐篷出现在眼帘。云翘猝然止步,脸色一沉。

    “你带我来这作甚”

    她现在一眼也不想看见芊泽。夕岄缓缓转身,说到:“不止是带你见她,将军亦在等你。”

    “哥哥”

    云翘脱口一问,脸色霎时乌云密布,她撇头:“看来你们还是被她给迷了,这么简单明了的事实,你们却看不透,都是呆瓜,笨蛋”她气的跺脚。夕岄却平和的说来:“今日来,不是与你争辩的。只是有大事要商量,这大事少不了你,你姑且莫要办成了,便上前说:“芊泽帐内已布下重兵,想必今晚她就会出手,云翘,你就回去等消息吧。”

    云翘微微颔首,但旋即有说到:“你们都去抓人了,那谁来保护芊泽”

    被云翘如此一问,夕岄脸上稍稍一怔,云翘遂笑:“你们都是鲁莽的粗人,虽然没有人知道芊泽的下落,但她的安全还是得考虑到的。这样吧,我姑且让你们调遣一回,芊泽就由我来保护。”说时,云翘已兀自上马,见夕岄一脸错愕,便回身嫣然微笑:

    “你放心吧,本郡主身手天下无双,你害怕我没本事保护她”

    打趣完后,夕岄释然轻笑,目送云翘策马离去。而云翘走后,他仍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只是柔和的目光倐地变得犀利,宛如一柄锐利的剑刚刚脱鞘,锋芒才显露出来。

    不时,他霍然转身,俊拔的身子消失在夜的另一头。

    一炷香后,躲在一狭小帐篷里的芊泽,正在炉边烧了一壶水。此地分外不起眼,乃是最简陋的奴仆住所。安排在这里,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也十分方便得到信息。

    此时此刻的芊泽像一个没事人一般,平静的煮水端茶。仿佛是这天寒地冻的夜,让她倍觉凄冷,才选择沏一壶热茶,暖暖手心。云翘进帐时,正在放茶叶的芊泽稍有讶异,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身来道:

    “郡主”

    云翘一语不发,上前坐了下来,把腰上的皮鞭搁在桌上。

    “你在做什么”

    云翘一问,芊泽望了望自己手上的小瓦壶,失笑道:“自然是煮水沏茶,郡主可要喝一杯”云翘听后不置可否,只坐在桌边闷不吭声。芊泽站了起来,搁下一杯茶盏放在她跟前,兀自斟满。茶水清香扑鼻,雅逸动人,云翘摩挲了一下茶杯,遂随性的呷了一口。

    “将军他们,都去了么”芊泽关切起今夜的事来,她蓦地一问。云翘不说话,眸光低敛的投在桌上。她的安静让芊泽倍觉蹊跷,她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句:“将军他们,是不是已经布置妥当了”

    此话刚出,云翘竟然微微提起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芊泽不明所以的瞠着清眸,对上她逐渐抬起的目光,那目光漆黑如沼泽,深不见底。

    “郡主”

    芊泽下意识的一瑟缩,身子稍稍后挪。这一表现收在云翘眼帘,更”

    唇角上扬,邪佞的勾起。芊泽的心一紧,怔怔然的望着她。

    “少算了黎紫,到底会不会去。”

    云翘眉梢轻挑,杏目里眸光一转,像一颗在夜里熠熠生辉的黑宝石。芊泽此时已霍地站起,后退时,不小心撞翻了椅子。她狼狈的神态引得云翘朗朗大笑,她一步步靠近芊泽:“怎么,你害怕什么”

    芊泽抿唇,脸色乍青乍白。云翘绕过桌子,两人一进一退,僵持起来。

    “你要做什么”

    芊泽战战兢兢的问,云翘却笑意不减,从袖口抽出一根细长的银线。那线乃金属打造,强韧无比,如果绕在人的脖子上,只消稍稍一用力,便能取了她的性命。芊泽见那银色长线在烛光下,忽隐忽现,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

    “你你”

    芊泽说不出话,震惊不已。云翘却眉眼轻弯,化作一脸狡黠的狐狸模样,她双手霍地一勒,身子径直向芊泽跃来。

    芊泽霎时僵若磐石。

    “啊啊”

    女子痛苦的呻吟,娇弱的身子慢慢向下瘫倒。她喘气如牛,大汗淋漓,而她倒下后,正露出背光而站的另一个女子。她平静似水的望着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儿,眸底灰蒙一片。

    “你,你”

    云翘捂着自己的肚子,感到腹中火烧火燎,如有刀绞。芊泽则伫立在她跟前,巍峨不动,她不发一语,只是上前把桌上的一壶清茶全数倒了出来。茶水沾地,发出嗞嗞的声响,瞬间便溶出了一片坑洼。云翘见着触目惊心,不可置信的蓦地抬目,对上芊泽高深莫测的一对眸子。

    “你下毒”

    芊泽微颦秀眉,只说:“我说过,一个人急了,就容易欠缺考虑。你如此会用毒,却不知我在茶中下毒,可见你想杀我的意愿,太过强烈。”芊泽蹲下身,目光紧盯着女子,薄唇轻启:“对不对”

    “黎紫”

    那嘴角噙血的女子听罢,霍然大笑,她笑的太过用力,最后竟是竭力的咳嗽。

    “咳咳,想,想不到,我居然栽在你手上”那女子说时,伸出柔荑从脖上扣起一层薄皮,然后连根掀起,她本来的面目才显露出来。肤色胜雪的嫩肌,碧绿似玉的双眸,还有鬓角若隐若现的红色发根。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黎紫的面部已因为疼痛而扭曲,却始终不释怀。芊泽缄默了一刻,只说了一个词:

    “眼睛。”

    “眼睛”黎紫不明白。她已经尽力的去演云翘,她的神情,她的动作,甚至对每个人的态度。是什么让她露出了破绽,让她瞧出了端倪

    “云翘说过,她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不会不由自主的从眼睛里流露爱意。你的眼底,不说没有爱意,更是有浓重的仇恨。云翘是真性情的女子,她不懂得恨。”芊泽据实说来,地上的黎紫却埋下头去,一语不发。

    不时,她双肩微颤,隐隐做笑。

    “呵呵哈哈”

    是啊,她是恨啊。她恨芊泽,想杀芊泽何是一日两日,她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皮,把骨头也啃的干干净净。这个女人,凭什么害死了明月还博得主上的真心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栽在她手上。她发誓要杀死她的,她宁死也不会放过她

    想罢,地上的女子突然身体一僵,一顿。芊泽瞳眸倐地一紧,下意识的往后退,然,黎紫已飞身跃起,手上的银丝线一挥,弧度柔美却凛冽的掷来,在芊泽眼中飞舞。

    “砰”

    那银丝挨着了一管剑身,碰得火光迸出。

    祁明夏一剑飞来,铿锵掷地,恰好挡住了黎紫的攻势。几个在外埋伏已久的人,都纷纷鱼贯而入。刘钦更是扶着身体孱弱,面色惨白的云翘入屋,云翘虽气虚,仍恶狠狠的瞪着黎紫。

    “你骗的我好苦”

    黎紫望着满屋子的敌人,霎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她只恨没有杀了芊泽。她不卑不亢的坐在地上,面朝所有人,勾唇媚笑。她说:“我不怕死,你们想杀便杀,我不吭声。”

    祁明夏漠然上前,把地上插着的长剑提起,倐地又抵在黎紫脖前。

    “我不杀你,但我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黎紫一顿,挤了挤眉眼瞅着明夏。祁明夏狭长的黑眸凛然与之对视,片刻后,他冷声道:“解药交出来。”

    黎紫蓦然一懵,遂仰面大笑。

    “原原来你们骗我的,没有解药,你们没有解药哈哈”黎紫顿觉大快人心,又狠狠说来:“很好,很好,你告诉我这些,我便更是死而无憾了。我没有负主上,他交给我的任务,我做到了,我死了也甘心”

    刘钦见黎紫歇斯底里,宁死也不交出解药,心中郁愤:“你这歹毒的女人,为何要为那样邪恶的男人卖命。天下的人命,你便视如草芥”

    “我为何要为天下人的命担忧。我只忠于主上,他说的话,就是我的命”黎紫不服气,决然反驳。刘钦觉得她不可理喻,顿时语塞。夕岄则上前说到:“你中的毒,不会让你死,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折磨到你,说出真相。”

    “你们做不到。”

    黎紫讥讽,嗤之以鼻。

    此时芊泽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她跟前。黎紫痛恨的看着她,啐了一口,说到:“你救不了他们,你们甚至连我的毒,如何下的都不知。你们就等着看吧,等着越来越多的人中毒,等着毒一天比一天深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了你们的命,但等到你们与成熵兵戎相接时,就是你们气竭而死的日子哈哈”

    “看着自己的国家沦陷,看着你们力不从心的反抗吧,你们会眼睁睁的见着你们的一切灰飞烟灭”黎紫小嘴里汩汩出血,却硬撑着大笑。芊泽走到她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她是不知如何解救这些人,她甚至不知,这毒是如何下的。

    “哈哈,哈哈”

    众人眼睁睁的见黎紫大笑,她虽身负重伤,却仿佛是胜利的一方。而他们,只能力不从心。

    大漠的风还在帐外瑟瑟作响,如雄狮奔腾而过。时间静谧了一刻,芊泽的耳畔却在这一瞬,滤去了所有杂音,只有风声在盘旋舞动。

    “风。”

    她朱唇轻启。

    黎紫倐地收声,身子一僵。

    “是风。”

    芊泽眸底燃起一缕光芒,她微瞠清眸,对着黎紫,黎紫却露出惨痛的表情。

    “风,什么风”刘钦不明所以,靠在他身上的云翘一脸不解。祁明夏却蓦地反应过来,冲着夕岄道:“夕岄,你带人去西郊,去西郊后面的砾石谷。”

    夕岄稍稍一懵,霎时也反应过来:“是将军”

    西营建在这巨型砾石丛后,就是为了躲避风沙侵袭。风经过那处的过滤,便能舒缓很多,只是如果有谁在砾石谷做了手脚,利用风运程毒气的话,便能在顷刻间,要了西营所有人的命。

    黎紫眼见夕岄领命而去,绝望的大喊:“啊”她欲要扑向芊泽,却被明夏抵住,祁明夏俊庞上已是乌云密布,杀意盎然。黎紫深知他们已知晓答案,不再会留她,心中不怕,却格外的忿然。

    她现在已是一无所有,明月的仇报不了,就连主上的命令也执行不成,她活着何意她只恨不能杀芊泽,只恨不能杀她

    祁明夏大手一握,剑身移动,浑厚的金属声响起,黎紫却不闭眼,临死亦瞪着芊泽。

    剑抵在喉,只消稍稍一动,便能要了她的命。

    然,千钧一发之时,芊泽却握住了明夏的手臂。祁明夏狐疑反身,芊泽的目光里却尽是捉摸不定的神色。

    “别杀她。”

    众人缄默,她居然不杀她

    芊泽漠然上前,从怀里把一颗药丸递出,递给黎紫。她说:“我不是救你,我只是要你回去传信。你吃了这解药,回去和你的主上说,西营的人,死不了。”

    黎紫怔然发愣,盯着那白色的药丸。

    她缓缓抬目,望着芊泽平静的脸,一语不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止恨

    黎紫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含恨一跃而去,空留下芊泽冲着她离去的方向迎风而立。身后的人追了出来,都不约而同的站在她身后一处,均没有上前。她的背影看上去怅然而悲凉,竟让人有一丝不忍视。

    “回去吧。”

    许久之后,祁明夏低沉说来。刘钦与夕岄默默点头,搀扶着体质虚弱的云翘住回走。

    之后的几日,云翘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刘钦他们才知她是怎样被黎紫欺骗的。黎紫怂恿她换装,她做郡主,云翘做黎紫,这样云翘便能借着黎紫的身份,去试探夕岄的心思。哪知,刚一换过来,黎紫便变了脸色,一掌把人拍晕。而之后的,云翘便再也不知了。

    不过,众人仍然有一个巨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芊泽没有中毒。夕岄猜测是黎紫为了蛊惑人心,栽赃嫁祸才暗自让芊泽先服了解药。然,这一事只是放在肚子里,谁也没有去问芊泽。

    只是芊泽,却心知肚明。

    她跪坐在矮几前,那一盏青瓷酒壶就宛如那夜,他饮的一般。芊泽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慢慢下咽。酒还是那般刚强灼烈,在五脏六腑内翻滚。她呛的鼻子红了,声音哑了,却还一杯杯的往下吞。

    她在感受,是不是那一夜,他饮这酒时,也是这样的揪疼的心情。

    仿似,如果醉死了,一切喧嚣都会远离自已。

    他在酒里下了解药,他早就认出了自己。芊泽知道,从他看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他不戳穿,只是他想挽留那一缕飘渺如烟的美好。当她恍悟的那一刻时,她突然走近了他的心。而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祁胤愈城。

    轩域楼乃是愈城最高之处,仅次于愈城城墙。但虽是极高,黎紫登上去去不费吹灰之力。她几个跃身,滚了一道便情无声息的进了内屋。此时屋内无光,只有一裘皎白的月色在地上,拢成一片银辉。

    “主上”

    黎紫知道祈烨是醒的。

    床榻上的身子动了一动,他其实并没有躺下,而是好整以暇的斜凭。他见来人深夜造访,虽微有讶异,却也波澜不惊道:“怎么,事情办妥了”

    地上的人儿羞愧难当,头狠狠低着。

    祁哗见黎紫不说话,心里猝然一紧,霍地起身:“回话。”

    “属下该死,毒没有下完,便被祁明夏等人发觉属下身份已被拆穿,只得连夜赶回。”黎紫对芊泽揭发她的身份之事,只字未提,却把矛头直指祁明夏。她说罢,又磕了几个头:“黎紫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祁烨安静的听黎紫说话,她说完后更是出奇的寂静。黎紫心下蹊跷,偷偷抬起头来,却见男子的衣衫下摆,正徐徐从阴处移出,踩进地上的一袭月色。

    她蓦地,一屏气。

    “什么时候,朕的得力助手,竟会三番两次的跟朕撒谎了。”祁烨勾起邪肆的笑容,负手而立。

    “朕最恨人,骗朕。”

    微微咬牙切齿,森冷的语气已把黎紫心头最后一处防线击破。她吓的噤若寒蝉,半晌不吱声。

    祁烨却道:“那日出游的事,你还想瞒朕多久而她扔在西营的事,你也还想瞒朕多久”祈烨蹲下身,衣声窸窣。黎紫战战兢兢的抬目,对上他一对深若寒潭的黑眸。

    黎紫说不出话,冷汗涔出。

    祁烨狡黠而邪恶的笑,他笑的无声,令人不寒而栗。他说:“希宫主,朕顾念你对暗烩教的贡献,才姑且饶过你一次。但你再次对我撒谎,就是你不珍惜朕对你的怜惜。”

    “主上”

    黎紫身子微微一缩,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的包围她。

    此时,祈烨眸光一闪,阴鸷横生。黎紫机敏,下一刻便飞退一步,而祁烨的一掌刚好敲碎了她刚才跪着的一片地。

    黎紫连连后退,却惹的祁烨更怒:“你敢躲”

    黎紫心下害怕,但更多的却是不服,她怒喝:“主上,若是我黎若希有愧于主上,我自当以死谢罪。但是主上为了区区一个芊泽杀我,我当真不服”

    她道出了祈烨的心思,祈烨却阴森森地说:“你有何不服”

    “那个女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主上,且不说她害死月宫主,这一次下毒之事,也是她从中作梗,坏了大事。这样的人,主上凭什么为了她,杀我”黎紫生平第一次向祁烨反驳,她心中委屈太多,她恨不得芊泽被千刀万剐

    祁烨听罢,微微一怔。他断然没有想到,下毒的事竟是被芊泽打乱的,他低沉冷冷一问:“你说清楚。”

    “哈哈”黎紫见主上俊庞一沉,更觉讥讽:“我本是身中剧毒,要死在西营了。但那女人为了嘲讽主上,竟要我带话给主上。她说西营有她在,定不会覆灭。她在跟你作对,主上,她根本心里就没有你”

    黎紫话未说完,一道凛然之气已划破空气,直蹿而来。她瞳眸一瞪,霍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地道:“主上”

    祁烨是毫无意识的发出这掌的,仿似是一种被伤害后的条件反射。收掌后,他有一刻的怔然,随即道:“你走吧。”

    他颓然的转过身,黎紫却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她意外的静谧让祁烨稍有疑惑,他微微一侧身,还未转过身来时,却听见黎紫淡淡说来:

    “主上,若希谢谢你。”

    她磕了一个响当当的头。她磕的如此郑重,仿佛是一种诀别。

    “当年你救了若希一命,让若希没有含恨而死。若希从小无爹无娘,但伴在主上身边,却给了若希最大的荣耀。因为主上给了若希生存的意义。”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意义,而她的意义,只是终生效忠一个人,为他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祈烨缄默,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眉宇间已是微露浅伤。

    “但请主上原谅若希这一次的欺瞒。因为若希也是一个女人,若希一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因为失去了他,所以若希才会不惜背叛主上。”她爱明月。她与他在暗烩教,青梅竹马的长大。他说话极少,她也是寡言少语,两个人在一起,多半时间都是无言以对。

    可是,她却在看他。

    在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站在他身边,默默看他。他是世上最漂亮的人,美的不可置信,可他也是世上最冷漠的人。她甚至一度以为,他是不是不会笑。

    但这样的他,却为了那个女人,献出了生命。不带一丝犹豫,不带一缕悔意。

    她常常想,若是有生之年,他能对着她,轻轻一笑,也便足够了。可是他毕竟是一阵风,他误入凡尘,终归是要回去的。她没能见着他最后一面,跟他说一声:

    她爱他。

    “哧”

    沉闷一声,有什么碾开皮肉,刺入心骨。黎紫的面庞霎时扭曲,然而嘴角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笑意。祈烨赫然转身,黑眸微瞠的望着地上的人儿:“你这是何苦”

    “主主上,若希想死很久了若希的命,是你的但请原谅若希的自私,若希想要去陪他”有泪纷纷滑落,她的身体在空中滑落。

    “若希不想他孤单”

    嘴角的血丝零零点点的洒了一片,落在地上那片月华当中,格外刺眼。

    “砰”

    她的身体郑重的敲响了大地。祈烨站在她面前,目光经久不移。这一刻,他突然忆起了芊泽的话。芊泽说:

    一个人的心,是装不下太多仇恨的。

    多了,就会痛。

    胸口刹那一紧,那锥心刺骨的痛意又侵袭而来。他一抓胸膛,蓦地重重喘气。

    但下一刻,他又诡异的笑了起来。他笑的低沉沙哑,笑得分外自嘲:“又离开了一个”

    又走了一个

    他的这条复仇之路,埋葬了多少人。成千上万的尸骨被他踩在脚底,他们之中,有他恨的,亦有和他无关,更有像黎紫一般忠心耿耿之人。他以为自己麻木了,以为他们的死,他都不屑一顾,以为他杀每一个人,都是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从最初到现在,还是痛的

    长夜漫漫,仿佛黎明只是一个天方夜谭。待着这空洞的黑暗里,人不由自主的脆弱。而当一切人都已远离,只剩自己孤单一人时,他会不会感到前所未有的”

    害怕

    漠西西营,一片哀鸿遍野。毒气虽然已止,但原有的伤患仍旧苦不堪言。祁明夏游走在一个个狼藉的营帐前,双目赤红。他攥紧拳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一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将士,气竭而亡。而更多的是芶延残喘,痛不欲生。

    他不知该如何,他怎么去救赎这些无辜的人。

    此时云翘从身后走来,她见明夏高大的背影,此刻看上去无限怅然,便不由得哀伤一叹。她上前挽住明夏的胳膊,把小脑袋靠在他手上:“哥哥,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祁明夏侧转过身,瞅见云翘微湿的眼眸,一时竟是无语。自从黎紫的事情过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乖恬起来。她知道自已犯了错,于是竭力的弥补,而这几日她更是忙前忙后,不辞辛苦的帮助所有人。

    哪怕她自已身上的毒,也愈演愈烈起来。

    “咳咳”

    祁明夏想时,云翘已在轻微咳嗽。明夏把身上的披风卸下,披在她身上,遂道:“进帐吧,小心着凉。”

    “嗯。”云翘报以明媚的微笑。

    明夏看着她嫣然一笑,突然发觉心里无法恨她,更无法迁怒与她。或许父亲也是因为看见这般的云翘,才选择没有杀了那个女人。因为他知道,一个善良剔透的心,在经历仇恨以后,再也回不到原初。而他更不想云翘,有这样的一天。

    想时,祁明夏深深闭眼。

    他迎风而立,甲胄触碰着风,发出低沉的锐声。随着他缓缓的阖目,西营里灯光晦暗,满目疮痍的一切都被刻入脑海。而与此同时,他亦听见了铮铮的铁蹄之声。仿似有千军万马,正铺天盖地的袭来,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人会死。

    他的战士们,或许都会死。

    他的国家,更会不复存在。

    但即便如此,仇恨啊

    何时会停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机

    大漠的风如故的刮着,带着远方微腥的尘土。成熵的马蹄声已濒临丘都,泷克的右翼军节节溃败。皇帝已下召旨,左翼军必前去迎战,保卫祁胤。可如今左翼军中,病疫肆虐,哪有实力与敌军拼死一战而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左翼军上,战或不战,生与死亡都箭在弦上,只待祁明夏一声令下。

    此时的漠西西营,分外寂寥。

    灯光微明,拢在帐篷内,宛如漆夜里独亮的星光。它虽柔弱,却是一盏指引前路的明灯。帐外有许多战士,他们席地而坐,一个个屏住呼吸,伸脖探望。而帐内仍是毫无动静,只有人影在氍毹帘幕上微微跳动。

    “战,或不战”

    端睿王坐在上位,粗粝的手指指着羊皮地图的一方,他干净利落地问道。

    位下坐着祁明夏,刘钦与众多位左翼军的将士。其中一名大胡子将领坐在端睿王一侧,目光在成熵进犯的线路上,徘徊游走。

    “王爷,战吧反正横竖是一死,身为军人不死在沙场,何有颜面”他目光如炬,言辞灼灼,引的一旁的刘钦攥拳。他附和道:“是啊,我们不怕,将士们都不怕”

    “对,我们都不怕”位下的两排将士们不约而同的振臂高呼。

    端睿王没有说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他的犹豫让众人稍稍缄默,不时,一瘦高的将领说到:“王爷,我们左翼军乃是祁胤最后的依靠了,此时一战,不过是送死。不如等军中元气恢复再做打算。打仗不是一刻两刻的事,得从长计议。”

    他拂了拂腮边的长须,淡淡说来。他说罢,有营帐中跪坐一排的将士里,有数人点头认可。

    两方说法均是有理,可刘钦又道:“恢复元气如今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等从长计议兄弟们都死光了,不如出去拼死一搏,也好过被人笑话的好。”这几日死去的军士尸骨成山,他的心都痛了

    刘钦眼眶微红,忿忿的咬着唇。端睿王瞟了他一眼,继而把目光递给了一旁的祁明夏。

    “明夏将军,你觉得呢”

    端睿王以尊称相唤,祁明夏稍稍抬目,说到:“我不知。”

    位下哗然一片,已有人面面相觑,神色黯然。刘钦也惊愕的望着明夏,他的主子想来足智多谋,又凛然果然,这一次却以不知二字回答这般重大的问题。这不像他的作风。

    “将军”

    刘钦急燥的吞吐,明夏却缄默良久。端睿王喟然一叹,目中惆怅之极,他说:“夏儿,真的没有法子了么”他温柔平和的说来,语色里有着几分渴求。祁明夏没有看他,只道:

    “我是真的不知。”

    他是真的没有法子,营中将士已是毒疾缠身,苦不堪言,轮战斗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可要真的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成熵铁骑踏过祁胤边界,那比杀了他们还痛苦。这比较之下,叫他如何做出抉择

    “哎”

    端睿王把手一放,搁在膝上。他扭过头去,叹气声虽轻,却充斥了整个营帐,位下也随br &gt;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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