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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芊泽花-

正文 芊泽花-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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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眨了,她感到眼泪不知不觉的涌上。她想起了明月,明月在床上悲凉的哭喊:他是妖孽,他该死。

    祁烨倏地又按住芊泽双肩,说到:“朕要做什么朕告诉你”他一凛眉,薄唇轻启:

    “朕先要上官玉嵊和祁澈死,他们的罪,是朕陷害的。朕让祁澈去查处暗烩教,可暗烩教是谁的,是朕的哈哈”他一字一句,都咬的极重,芊泽杵在原地,仍由他说。

    “然后朕要灭了边国,让成熵军越过大漠,朕要祁胤民不聊生,战火连绵,朕要祁胤亡”

    要祁胤亡

    芊泽感到全身僵硬,她万万没有想到,他想要报复的人,居然是整个国家。他心里恨的竟是整个国家

    祁烨说不止,又道:“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活活烧了三天三夜死的,每个人都唾弃她,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而作为妖孽之子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芊泽你可知”

    芊泽怔然的站在原地,她瞳孔一收缩,等待他的下话。

    “是朕”

    “是朕,第一个向我母妃扔火把。”他额际已是青筋爆出,眸中阴鸷之极:“是朕第一个喊她,妖孽”

    嘭

    芊泽觉得脑间有什么炸开了,她的眼睁到最大,心如被碎璃割伤一般,鲜血直流。

    一行泪,不知不觉的淌下。

    “朕砸她,砸她。”

    祁烨意识沉溺在那无边无际的深渊中,一遍遍的反复:“朕要生存,朕要活,她就得死”他霍地大笑,旋即又说:

    “你说祁澈是我唯一的弟弟,可一个魅生,何有兄弟朕为了登上皇位,先后害死了三个哥哥。对了,祁澈”他眉眼一挑,仿佛想到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这个傻小子,还很亲昵的喊我烨哥哥,他根本就不知,他那慈祥温婉的母妃,和他的两个哥哥,统统都是朕害死的”

    “朕先是毒死了他母亲雪妃,然后和他两个哥哥在湖边嬉耍,朕自己往河里跳,然后告诉朕的父王,是他们推的。”他的表情愈发诡谲,看上去狰狞不堪,芊泽死死地盯着他,清眸眨也不眨。

    “谁会怀疑朕呢,朕当年才六岁,才六岁,哈哈”他得意的笑着,殿外的响起轰鸣的雷声,与他苍凉的笑声,合而为一。

    击在人心,几欲麻痹。

    “最后,朕又把朕的父王给毒死了。”他倏地站定,邪佞的望了过来:“朕在他的茶里下了春毒,然后给了他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宫女,他纵欲过度,当晚就和那宫女双双死在床上。上官玉嵊为了掩丑,只公告天下父王是病疫的。由此,朕就是最大的皇子,朕成功登基。”他说罢,调转过身,大手紧紧按在芊泽双肩,说到:

    “那现在,你还觉得朕能够松手,能够回头你还愿意帮朕什么”他讥讽地笑道,眉眼里都是厌恶之色。

    但突然

    面前的女子,眉眼一软,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祁烨微惊,眸中闪过一丝亮彩,只听见女子软软启音。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我不信。”她摇了摇头,又说:“我不信,不信”她饱含泪水的清眸,缓缓扬起,坚定与男子对视。

    “我明明就看见了,看见了”

    祁烨一蹙眉,他轻声:“看见什么”

    芊泽轻轻抬起小手,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指在祁烨胸前,说到:“我看见了这里。”

    她指着他的心脏。

    祁烨黑眸一瞠,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胸膛。他的心,倏地一跳,有什么正奇异的裂开。

    “在这里,住着的皇上,不是这样的。”

    我总觉得,有两个皇上。

    “你记不记得,你说每当我笑,你就仿若看见了千朵万朵的芊泽花,是天下最美的风景。可你可知,我对你笑,是因为,我在你的心里,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你心里千朵万朵的芊泽花。

    “我看到了一颗世上最纯净的心灵,它善良,动人,美丽。它的主人,不忍踩死区区一条蚯蚓,它的主人,孤独坐在屋顶,渴望远走高飞。它的主人,会像孩子般,纤尘不染地笑。”

    说不定,皇上的内心,是出奇的美丽呢

    “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我看的见,烨,我真的看的见。”

    看的见

    她柔软的小手,隔着细薄的衣服,触碰到了他的心。祈烨的黑眸瞠大,耳畔听见那颗心,像自行有了生命一般,狂跳起来。它仿佛在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男子杵在原地,竟一动不动。

    第八十三章 问斩

    两人久久伫立。

    芊泽的泪漱漱而落,洒落在衣袂上,如点点莹珠,祈烨却低下头,让黑发遮去了他半边脸颊。倏地,他大手一抓,紧紧握住芊泽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他握的十分用力,几欲要捏碎她的手骨。

    但芊泽却不吱声,任由他死死攥住。

    面前的男子,双肩开始颤抖,他不喘气,静的宛如一俱行尸走肉。然而芊泽知道,他在痛,他冰凉的手,传来彻骨的透凉。她眨了眨眼,泪水又滑落数颗。旋即,她稍稍上前了一步,想靠近他,但男子却草木皆兵般退缩起来

    “烨。”

    她不喊他皇上,她喊他的名。

    祁烨抖的愈发厉害,头也埋的愈低。芊泽感到他心中蚀骨的疼,仿若从手上传来,她怜惜的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冰凉的指节。芊泽用软软的小手,把温暖回递过去,祁烨黑眸一瞠,竟像只受伤的野兽般,欲甩开她的手。

    芊泽不依,双手紧紧的包住他的拳。

    祁烨倒抽一口气,用劲更多。芊泽顿时泣不成声,欲把他握指成拳的手,拉入怀中。哽咽在喉中化开,锥心刺骨的痛击在她胸口,她发不出声,只把所有的力气用来挽回他的心。然而,祈烨却蓦地抬起头,惊恐的挣脱起来。

    他一狠狠的掰开芊泽的手指,仍由她温湿的泪,滴在他的手背。掰时,那瞠然的眸子,突然平静下来,恍惚间,嘴角竟噙着一丝悲凉之极的笑。

    他的眸底,悲伤四溢。

    芊泽望着他一点一点的拉开自己的手,终是哭出声来。她唤他:“烨,烨,烨”

    一声比一声悲凉。

    他却不听,仍旧把自己湿冷的手,抽离开来。大手滑落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放的很慢,芊泽眼角那滴极大的泪,也随着他五指的垂下,淌了出来。

    呯

    芊泽几欲听见自己的心,跌的支离破碎。

    “单喜”

    祈烨忽地的大喝,单喜急匆匆的推开门,几个奴才应时而入,毕恭毕敬的站坐一排。

    “送芊泽回婪月宫。”

    仿佛用劲了最后一丝力气,祁烨颓然的转身,芊泽瞠着清眸,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单喜的手,拉过她的胳膊,拽她反身。然,她却巍然不动,定定的站在原地。单喜一蹙眉头,用的劲力更甚,芊泽才被他拖拽了出去。

    合门之际,芊泽又倏地喊道:“烨”

    男子深深阖目,任由那咯吱的闭门声,敲击在耳畔,连同脆弱的心一起,击入谷底。

    她没有唤回他。

    芊泽没有回婪月宫,而是执意跟着在雨中晕厥过去的上官柳莹去了坤夕宫。上官柳莹发了一夜高烧,昏昏沉沉中,竟是惊悚胡呓。她哑着嗓子,不断的唤她爹的名宇,幼季在一旁梨花带雨的哭,一张娇嫩的小脸上,泪痕交错。

    “小姐,小姐”

    幼季扑在上官柳莹怀里,抽着双肩,伏头哭泣。芊泽枯坐在一旁,只是静悄悄的落泪。榻前的灯盏,芯火荏苒跳动,看上去,仿若一颗衰落欲灭的心。芊泽怔然地盯着它,硬生生的感觉胸膛里,有什么一点一滴的剥落开来,化作灰烬。

    “嗵嗵”

    沁城皇宫的钟鸣声响起,不知不觉已是卯时。

    眨了眨眼,芊泽回过神来,眼前的灯芯早已湮灭。她一侧脸,窗外隐隐泛白,一夜竟然就如此过去了。幼季趴在上官柳莹身上,哭的睡着了,而上官柳莹却一直蹙眉不醒。芊泽摸了摸她的额头,烧是退了,但她心里难受,才醒不过来。

    再过几个时辰,她的父亲就要赴黄泉,她怎会愿意醒来

    芊泽惨淡一笑,蹒跚的起身,关节仿佛被人用钝器击打过,又麻又疼。她走出殿外,大雨过后,空气里尽是猝然的凉意。她单薄的身子,杵在风里,动也不动。她抬目望天,那云罅中,绯红翻飞,天的尽头,冉冉旭日正勃勃升起。

    而与此同时的锦阳军部,刘钦已在屋内回踱了一夜。他一夜未眠,焦急等待了一宿,而祁明夏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缄默整晚。

    再过两个时辰,丞相上官玉嵊和景王爷祁澈,就要在烽烟台,斩首示众。他知道他们都是忠君不二的臣子,根本不可能有谋反之意。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责都是皇帝处心积虑陷害的刘钦想不通,皇帝为何要陷忠臣于不义,难道他不要他的江山社稷了

    想时,他急的跺脚。

    上官玉嵊死了也罢了,景王爷年仅十七,如此冤死,怎生可惜

    “将军”

    刘钦心急如焚下,又对着祁明夏一唤。明夏眯着眼,执起一旁搁着的茶杯,微呷一口,神色波澜不惊。刘钦更躁了,忙不迭说到:“将军,你怎都不急,景王爷与你情意甚深,如今他就要被皇帝平白无故斩了,将军,你就不准备去和皇上说说”

    “说说”

    祁明夏瞄了刘钦一眼,又问:“我去和皇上说,只怕是羊入虎口吧,他到时候再把我拉进去,一起当作逆贼斩了,怎办”

    刘钦脸色一白,无以辩驳。但将军分明不是怕死之人,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刘钦又说:“将军,你不能不想办法啊,你待在沁城定是有所预感,有所打算。如今真出事了,你得出来说话。”

    椅子上的男子,放下茶盏,冷峻的黑眸一动,直说:“刘钦,你去看看郡主起床了么。”

    “郡主”

    刘钦不明所以,眉眼惊跳:“这个时候,还管郡主起不起床,将军,你别逗小的了。”

    祁明夏面有愠色,轻瞪他一眼,嗔道:“谁和你说笑,去郡主的厢房,看她起来了没。若是没起,就把她喊起来”

    刘钦全身一紧,连忙点头,出了门。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时云翘已是跟在身后。她一身男儿劲装打扮,进屋便一抬腿,说到:“难得哥哥喊云翘,云翘今天要去骑马涉猎,哥哥可是要陪云翘去”

    祁明夏笑着望她,回身从墙壁上取下弓箭,说到:“我正有此意。”

    云翘心中狂喜,拉住明夏的胳膊便道:“好啊,今天我要杀只鹿回来,给弟兄们开餐,哈哈”她说时,又对着一旁哭笑不得的刘钦说到:“刘钦,你也跟着去,咱三个人比比,谁猎的最多。”

    刘钦有苦说不出,心中郁愤交加。他想责怪将军不顾景王爷生死,但又不能抵抗什么,于是只得乖乖的跟了出去。三人牵马走出营地,云翘一路上活蹦乱跳,煞是开心的样子。祁明夏含笑不语,仍由她在自己周身,旋来转去。

    “哥哥,若我今日猎的比你多,回来你得答应云翘一件事”她扬起小脑袋,狡黠的笑说。

    祁明夏眯着杏眸,回望她:“好啊,你若真的赛得过我,一百件事,我也答应下来。”

    “哈哈,是哥哥说的哦,云翘记得了”

    她与明夏二人,气氛鲜活融洽,刘钦跟在其后,阴霾的神情与之格格不入。

    三人走出营地后,不远处两人便拉下斗笠,反身离去。转身之际,祁明夏冷冷的瞟来目光,神色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鸷。但随即,又笑意满满的和聒噪的云翘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那走开的两人,徒步走至锦阳军部一里远处,便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一路风驰电掣,快马加鞭的赶回沁城皇宫。他们手举着金黄令牌,毫无阻拦的行至沪岭殿。祁烨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两人双双拜在他身下,说到:

    “皇上,祁明夏与云翘郡主,出营打猎去了。”

    “打猎”祁烨一蹙俊眉,回身狐疑问道。那两人狠狠点头:“是”

    祁烨听罢,缄默的踱了几步,猝然止步后又问:“有没有派人跟了去”

    “有,但猎林深深,祁明夏武功高强,恐怕不好跟踪”

    他们据实说来,祈烨微微颔首,又想到今日他亲自监斩,就不信祁明夏真有通天的本事,能把人从烽烟台,明目张胆的抢走。无有顾虑的祈烨,噙着笑意走了出殿,黑眸里已恢复往日里的幽冷之色。

    未时之初,滚滚车轮便吱呀呀的推过暄道,此暄道从暄阳大殿后分支而出,一路延伸至烽烟台。上官玉嵊与祁澈均是囚服在身,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上官玉嵊白胡凌乱,神色愤慨的望着前方,而祁澈却蜷缩在牢车一角,神色怔忡。

    押送的队伍,浩浩荡荡迤逦一路。芊泽站在坤夕宫的高处,含着泪,目送车队行走。她绣拳紧攥,下颚剧烈的颤抖。她看了仵久,目光紧紧的锁着牢笼角落里,男子失魂落魄的身影。忽地,脑海里闪过无数他展颜灿笑的场景。

    “我叫齐澈,齐聚一堂的齐。”

    他语色轻快,眉宇间意气风发,他皓齿明亮,笑时宛若阳光拨开云雾。

    “在我心里,最珍贵的哥哥,其实并不是明夏哥哥,而是我皇兄。”

    他一眯眼:

    “是我烨哥哥”

    女子想到此处,只觉得胸口剧裂开来。倏地,她提起裙摆,竟然疯跑起来,疾速去追那列缓缓前行的车队。芊泽跑了许久,管不得衣衫凌乱,发髻纷散,在睬见祁澈的牢车时,竟硬生生的扑了上去,双手抓住栏杆,唤道:“祁澈”

    仿若是木偶点了睛,祁澈在听见芊泽的声音的刹那,神色一动,抬起俊庞。

    “芊泽”

    芊泽潸然而泣,泪湿满襟,连连又道:“祁澈,祁澈”

    祁澈爬了过来,也是抓住栏杆,说到:“你怎么来了”说时,便有侍卫上前要把芊泽蛮力拉走,芊泽哭着甩开他们,死死拽着木栏不放:“松开我,松开我,让我和他说会儿话,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她哭的可怜,侍卫们见着心软,心忖反正犯人是逃不过了,就让她追着跑吧。

    两人想罢,均是摇了摇头折身走开。芊泽狠狠点头道谢:“谢谢你们,谢谢”

    “芊泽”

    祁澈脸色苍白,嘴唇干涸,但一双清澈的眸子竟仍是一尘不染,他从栏中伸出手,颤抖的握住芊泽的小手,嗫嚅道:“芊泽,我皇兄呢,我皇兄呢,他在那”

    芊泽一愣,怔怔然的望着他。祁澈心中焦急,又说:“我皇兄在哪,在那儿啊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我皇兄会救我的,他不会让我冤死的,是不芊泽,他在那啊,我要和他解释清楚,我要见你“”

    一颗冰凉的泪顺颊而下,芊泽低眸,瞧见祁澈颤抖不止的手,湿粘的攥着自己。

    他手心里尽是汗。

    “皇兄在哪,他不会如此对我的,他不会这样对澈的,我是他最疼惜的弟弟,唯一的弟弟。”他愈说愈悲,到了最后,竟哭了出来。他得不到芊泽的答案,便歇斯底里的冲着连绵殿宇大喊:“哥哥”

    “哥哥,哥哥救我啊,澈不想死,澈不想死啊”

    “哥哥救我”

    “哥哥”

    嗓音破哑,穿破云际,回响在寂寂宫阙之上。

    祈烨站在高处,明黄的袍角随风翻飞,他听见风里男子悲戚的呼喊。他深深闭眼,眉只是稍稍拧了拧,便已恢复平静。这时,单喜正从身后走来,伸出手道:“皇上,该走了。”

    金銮御驾正候在阶梯之下,齐齐两排的奴才,伏首等候。

    “走吧”

    他挥了挥袖,神色冷漠。

    第八十四章 澈死

    车队沿着暄道,一路临至东旭门。人行右拐,豁然开朗间,烽烟台便赫然撞入眼帘,一入烽烟台,芊泽便不能再行尾随。那侍卫执刀,截下芊泽与祁澈相握的手,祁澈拼命不肯,指尖冰凉,嘴唇蠕动:“不不要,我冤枉,不”

    “祁澈”芊泽泪如雨下。

    “芊泽,我”

    他刚喊出声,一柄剑鞘便狠狠砸下。芊泽眼见那鞘尾挥在祁澈右颊,霎时便甩出一道血印。祁澈被击的双眼发昏,吐出一口鲜血后,便垂首晕厥过去。芊泽尖叫,哭着去拍打那出招之人,那银盔人推开她,冷冷瞪眼,呵斥一旁的侍卫:

    “你们怎么当差的,竟让这宫女追到这里玩忽职守可是要丢脑袋的”

    那两个放芊泽尾随的侍卫一听,半膝而跪,自责道:“请头领责罚”

    “他现在已不是王爷了,他不过是个死囚,死囚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两侍卫狠狠低头:“是,属下已知”

    “哼”

    那侍卫头领嗤之以鼻,反身欲走,芊泽却爬起来又唤:“祁澈,祁澈”

    但祁澈再也无法回应她,他佝偻着身子,挂在木栅一侧,双臂放在外面,随着牢车的颠簸而晃动。他嘴上的鲜血点点滴滴,洒了暄道一路,犹如一副墨汁饱满的狂草。芊泽追着着他跑,绣鞋在慌忙间跑掉了。赤着脚的她,不顾一切地追赶,那脚踩在那血上,蘸的满踝温热。

    她已濒临绝望。

    “啊啊”

    牢车进了烽烟台,铁栏门便被缓缓关上。芊泽跑不进,只得抓着铁栏嘶喊。

    “祁澈,祁澈”

    她娇弱的身子慢慢下滑,渐渐蜷缩成一团。骇人的痛淌入心脉,她哭到几欲哑了喉咙。而此刻,已是申时之初,距离行刑只剩半个多时辰的功夫。烈烈灼阳稍稍偏离了当空,斜斜的金芒投在地上,腾升出缕缕白气。监刑官已是蟒袍在身,杵在高台上,眯着眼望向被拖拽而出的犯人。

    上官玉嵊心中不服,在打开牢门的时候,便开始破口大骂。他先是骂了许久,继而又哭了起来。他老泪纵横,声泪俱下的控诉皇帝的暴行,又自责愧对了历代君王。在被强行架上刑台的时候,他终是抵不住胸膛里的郁愤,怒极反笑的嘶吼:

    “哈哈,我大祁命数已尽,竟是要亡,竟是要亡啊”他趴在地上,猛的一磕头,额间鲜血淋满:

    “天啊”

    仰天哭啸,震人心魂。他的忠心天地可鉴,却偏偏遭此不白之冤。上官玉嵊喊过之后,便像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都抽离去了似的,耷拉着脑袋,颓然跪地。而祁澈在一旁,趴在地上,依是不省人事。

    金銮辇驾已从另一处入了烽烟台。众人匍匐下拜,祈烨神情冷漠的走上高台,对着那监刑官问道:“他怎么了”

    那刑官有些战战兢兢,忙回道:“死囚在路上哭喊,有个侍卫头领便把他打晕了。”

    祁烨狭眸微眯,望向台上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祁澈,刑官在旁,试探一问:“行刑之时,必要有清醒理智。皇上,不然臣先派人把景王爷哦,不,死囚浇醒,可否”他躬身,毕恭毕敬的提议,祁烨眉峰微挑,淡淡道:

    “好吧,但别误了时辰。”

    “臣下遵命。”

    说罢,他便挥挥手,喝来那侍卫头领:“速速想办法把死囚弄醒,半柱香后,我要见他走上烽烟台”

    那侍卫低头,眸底波澜不惊。他握住自己的剑柄,转身而走,离去的瞬间,祁烨下意识的撇过视线。他蹙起眉,心忖为何他转身的那个动作,好像在哪里见过,印象里,似乎也有一个人,是握着剑柄,大气折身的。

    但祁烨并没有多想,他负手而立,黑眸远眺。那双犀利的眸子,在盯在上官玉嵊颓然的身影时,竟不自觉的轻弯。

    嘴角,残忍的笑意一点一滴的漾起。

    而与此同时烽烟台下,那银盔头领已命人把不省人事的祁澈拉入一侧的牢门。祁烨又多瞄了他一眼,旋即和一旁的泷克说到:“祁明夏那边,可有动静”

    沈克抱拳:“禀皇上,三人依是在猎林狩猎,并无异样。”

    祁烨轻嗯了一声,重归缄默。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一侧的牢门再次被打开。银盔头领推搡着已醒过来的祁澈,一步步的向前走。祁澈醒过来后,似乎更加。夜里的宫阙,岑寂无声,静到以为一切都己死去。

    她也不流泪,也不知该往什么方向去。

    如果此时,她有一双翅膀,她宁可远走高飞。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以后的日子,面对一个己丢失了本性的他。祁烨,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被剜出了一个窟窿般,血流如注。她想要忽略这痛,然而祁澈头落的那幕,己深深铭刻在脑海里,一辈子也无法磨灭。

    芊泽一步步的走着,耳畔里却突然多出一种脚步声。

    这脚步声紧紧尾随自己,己有了好一会儿。她麻木的心,倏地一惊,不知是谁在跟踪自己。她掉转过身,孤疑的望去。漆黑中,一道银亮的光芒在月下熠熠生辉,这个男子的身影仿佛从空气里硬生生脱离而出,带着光辉走向她。芊泽有一刻的恍惚,竟定定的站在原地,任由这个陌生的男人靠近自己。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眉眼却随着他的临近,微微一跃。

    龙榻上的男子,如死一般躺了许久。殿中的烛火摇摇曳曳,投影在墙上暗暗生舞,看上去诡谲而狰狞。

    不知怎地,祁烨的脑海里飘过今日的一幕:银盔男子扶刀转身,动作娴熟而大气。那回身的背影倏地的与脑海里的另外一个人,重叠起来。

    那人,黑盔鳞甲,长发绾起半截,眼神犀利如鹰。

    祁烨蓦然睁眼,立起身子,喝声道:

    “单喜”

    “在”

    随时候命的单喜,一听主子的呼唤便推门而入。

    “传泷克”

    “是,奴才这就去。”单喜感觉到皇帝周身的杀意,忙不迭就转身而去。一炷香过后,泷克来到濮央殿,他见皇上冷眼相对,一时心下忐忑孤疑,问道:“皇上召臣下来,有何吩咐”

    祁烨眯着眼看他,许久才出声:“朕要问你一件事。”

    “皇上请说,臣下洗耳恭听。”泷克狠狠低头,祁烨散发出的压迫感,让他有一丝心惊肉跳。祁烨踱了几步,思忖过后,问道:“你派去跟踪祁明夏的人,现在在哪”

    泷克眉眼一跳,回禀:“他即己完成了任务,臣下便让他回家了。”泷克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询问此事,于是据实禀报,然而,愈说,他愈觉得有哪里不妥。

    “他说家中有事,臣下见他辛劳了数日,就准他回去了。可是,可是。。。。。。”泷克说到此处,己是神色失措,狠狠磕头。

    “臣下疏忽,请皇上责罚”

    泷克知道了事情出了意外,一时只得磕头认错。祁烨拧眉,又说:“可是什么,你给朕说清楚”

    “那人的家眷根本不在沁城当中,臣下当时忙着赶去烽烟台,没有注意到这点。现在回想过来,才幡然醒悟”泷克悔不当初,忙又说:“臣下这就派人把那叛徒抓来,问问他做了什么”

    “哼。”

    祁烨听到此处,嘴角一勾,竟是嗤之以鼻之味。“抓了他,也是枉然,他说不定在你见他之前,己横尸荒野了。”

    泷克心下不明,什么叫见他之前己横尸荒野死了,他有如何见的着他

    祁烨狭目中,眸光微转,又说:“你说祁明夏是和端睿王的小女儿,一同去狩猎的,是吗”

    “是,是云翘郡主一同去的。”泷克据实禀报。祁烨听过后,仰面一笑:“好一个祁明夏,你当真是胆大包天。朕放任不杀你,你却反蚀了朕一口”他倏地转身,吩咐道:“速速命人去东旭门外,阻杀劫囚逆贼”

    “劫囚”

    泷克不解的低吟,祁烨却缄默不语。他不敢违抗指令,只得起身速速去集结人马。他走之后,濮央殿内又是出奇静。祁烨阖眼回踱,心忖,祁明夏这次连自己妹妹都用上了。祁云翘的母亲乃是端睿王的正妃,这妃子出自山中,如仙子般出尘不染。她懂得奇门异术,其中自然也包括易容之术。

    “哈哈”祁烨大笑,他竟也有被祁明夏算计到的一天。他笑时,几个黑衣人正从窗间跳进,其中一人便是桑破。他伤势己痊愈,他领着随从霍然跪地,说到:“主上,不好了。”

    祁烨转身,不语等着桑破发话。

    “奕生他失踪了。”

    祁烨听罢,只是淡淡一笑,走了几步说到:“把今天邢台上的那个身子,带回教里埋了吧。他好歹也为暗烩教,献了一生。”他说过之后,桑破便诧异连连,他万万没有想到邢台上的祁澈,己换成了奕生。这做手脚的人,怎生如此厉害

    “祁明夏。。。。。。”祁烨一咬薄唇,从嘴里狠狠的挤出这三个字。桑破额间冷汗涔出,底气不足的说到:“主上,这次乃是属下疏忽,让祁明夏钻了空子。属下这便带人去擒他们回来。”说罢,他便站了起来。

    “泷克己带人去追了,你去了和他撞个正着,不是好事。”他负手兀自走了几步,又说:“我总觉得,事情好像还欠了哪里。。。。。。”

    祁烨在脑海里,把事情梳理一遍。祁明夏先是易容成侍卫头领,打昏了祁澈。使得他在行刑之前,有一个下手换人的空档。但他换过祁澈,定不能带着他走,于是便只能放入碧流湖,令其顺流而下。除了主门,只有东旭门是有碧流湖的分支,所以,他运人的地方,一定在东旭门外。等到祁澈被运出了宫,他便可以单独一人,轻松出宫,与宫外人会合。

    若是被他们跑回了营地,毁灭了证据后,那再要查出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了。

    所以,泷克必定要在此之前,在东旭门外,拦下他们。只是,为什么觉得事情还有哪里,被疏忽掉了

    祁烨想了又想,眉宇间冷峻之极。桑破和几个随从半膝而跪,感觉到主上的古怪,桑破一时想开口说什么。但倏地,面前的男子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猝然止步,双拳攥紧。

    “芊泽。。。。。。”

    他阴兀出声。

    面前的男子愈走愈近,他穿着皇城里侍卫的衣服,芊泽便不觉害怕。只是,他走来时,气氛甚为蹊跷,仿佛他认识自己一般。芊泽定定的杵在原地,清眸微扬,视线里满满的都是来人。

    她觉得,他好熟悉。

    月光映衬在他刀削般的下巴上,芊泽有一刻的恍惚。心里猝然一惊,那下巴让她想起了祁明夏。然而,当他完完整整站定在她面前时,她却拧起秀眉,厌恶的看着他。

    他是那个打祁澈的侍卫头领。

    芊泽心里一暗,不想理会他,转身欲走。那人却伸出手,蓦地握住她的手肘,芊泽大惊瞥回视线。那人望着芊泽,眼神温淡,欲张口喊她。

    哪知,他的唇只是稍稍张开,芊泽身后便如喧天震地的来了一群御林军。明黄的身影,风驰电掣的走来,黑眸刚一看定,便出掌打去。那银盔男子吃惊一挡,后退数步。芊泽不明所以,又调转过身。

    她一转身,便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没有人看的清,皇帝是以怎样的速度,奔走掠过那个愣愣的女子的。他一手出掌,另一手便粗蛮的搂过芊泽,仿佛她只是一只随时会展翅飞走的小鸟。他搂的急切,渴望,甚至带着一丝怕被遗弃的恐惧。

    “啊”

    芊泽撞在他怀里,双肩被击的生疼。她吃疼喊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祁烨身后的侍卫便跪成一圈,喝声:“皇上受惊了”

    他们之前从不知,皇帝是会武功的。然而,让他单枪匹马敌对刺客,他们依旧罪无可赦,惶恐之下,便纷纷磕头请罪。芊泽定了定神,在听见皇上二字的刹那,便蓦然抬头。祁烨一双冰冷的眸子,正瞬孔雀瞬的望着自己,她瞳孔一缩,竟在下一秒,狠狠的别去视线。

    她不想看见他。

    目光投在前方,那银盔男子仍旧杵在原地,不肯离去。她心下蹊跷,身子反转欲离,祁烨却如临大敌一般,把她圈的更紧。

    “呀”

    他每搂一次,都是用劲力气。芊泽感觉自己就快被他撞散了,疼的一再出声。祁烨知道面前的男子,便是祁明夏,他扭过芊泽的身子,埋他入怀。他一眼,都不想让她看见他。

    祁明夏此刻周身己均是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他是有打算劫走芊泽。即便明明不是祁烨的对手,他也愿拼死一博。然而,就在他摆定姿势,准备出招时。一枝鸣镝射破岑寂,尖锐的声音,响彻天空。这是刘钦他们的求救信号,看来他们在东旭门处,己遭到围堵。

    祁明夏一时,踌躇矛盾。他见芊泽在祁烨怀里,挣扎反抗,心里如灼火焚烧。然而,云翘和刘钦势单力薄,若被皇帝擒住,肯定危在旦夕。几番挣扎之下,他一咬牙,竟掉身跳跃而去。御林军本以为他会攻来,哪知,下一秒他竟然逃串走了,于是纷纷追去喊道:

    “抓刺客,追刺客”

    而与此同时,殿宇之上的桑破也冲着几名随从颔首:“追”

    那几人在檐顶跳跃,一同追杀了去。

    于是,寂寥的道路上,便只剩下皇帝和芊泽二人。祁烨圈着她的手臂,愈发用力,他贪恋的埋下脑袋,俯身拥她。芊泽却如遭电击,一阵怔忡后,竟开始推搡。她攥着绣拳,纷纷击打在男子胸前。但他却如铜墙铁壁,巍然不动,反倒令她的攻击,看上渺小而可笑。

    祁烨望着她,她却不看他。

    她只是挣扎。

    她从来不会这样挣扎他,不会这样排斥他。

    “芊泽。。。。。”

    祁烨黑眸微瞠,薄唇里淡淡的唤出一声。芊泽不理会他,推拒的更为厉害,祁烨慢慢的松开手来,她跳脱出他的怀抱,才开始平静下来。

    “芊泽”

    他又喊了她一声。然而,女子只是低着螓着,默不出声,她握紧的小拳还搁在身子两边,仿佛随时都要准备作战一般。两个人咫尺之距,却是争锋相对。

    祁烨踏出一步,欲靠近芊泽,芊泽却反退三步,旋即抬头,森冷出声。

    “走开。”

    她的咬牙切齿,愤恨一时宣泄的淋漓尽致。

    第八十六章 绝食

    夜己三更,烈风清冷。锦阳军部里万籁俱寂,倏地,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越墙而过,宛如夜里蹿跃的飞鹰。他们身后一条迤逦十数米的火流,泷克带着银甲御林军一鼓作气便追了此地。他料想,祁明夏不可能弃营而去,若是时间狭少,再怎么掩饰,也定会露出马脚。

    营地外的守卫见泷克风风火火而来,吓的战战兢兢,忙上前抱拳跪地:“将军夜访,所为何事”

    泷克这次理都不理,一脚把踢翻,喝道:“别挡本将的路,要是让刺客跑了,你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那几人惶恐,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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