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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偷心

正文 偷心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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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的秘密,当然,她和纪律师是怎么认识的,又如何能够讲出那种关键机密,不在云坤关注的范围里。

    “请石小姐过来,是有些事情想知道。”云坤开门见山。

    “云先生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她在赵自海身边工作多年,相当于豹哥对云家的了解。

    “我父亲跟赵自海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石小姐说得很含蓄,“赵总这个人心胸不太广,容不下别人比他强。云家和赵总都在这个圈里,有点也挺正常。”

    “能上升到杀人的地步况且云家经手的生意与他不重叠,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

    “是。”她点头。或许石小姐刚从看守所出来,尚心有余悸,说话非常谨慎,明显是存着小心不敢放言。

    云坤看出这点来,他缓了缓语气,淡然地问:“石小姐觉得赵自海除了心胸狭窄,还有什么弱点”

    谈到了熟悉的人,石小姐放松下来,“赵总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强悍,蛮不讲理,还有点唯我独尊。其实,他胆子不大,尤其惜命。稍有点儿头疼脑热,就联想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每年花在体检上的开销是挺大一笔钱。”

    云坤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是想说他没胆子杀人”

    “杀人的事我不知道。”她马上澄清。

    “赵自海抽烟吗”

    “嗯。”

    “雪茄”

    “不是,红双喜。”

    “你接着说。”云坤鼓励道。

    “记得云先生你后来传话要赵总血债血偿,赵总很害怕,马上给自己买了很多人寿险。而且,一提起你和云邴楠先生他就破口大骂。”

    “我也不是诬陷他。”云坤说:“我父亲死时用手写了一个海字留在镜子上。而且,我查过赵自海那天恰好也出现在那间酒店里,同一个楼层。”

    欢迎来到滴答

    石小姐想了一下说:“有件事不知道云先生了解吗赵总有晕血症,基本上是看不了血的。我不知道他怎么能杀人。当然,你父亲去世的详情我不知道,不好瞎猜。”

    “哦”这对云坤来说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知道他买通人向我投毒的事吗”

    她点头,目光闪烁中带着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她沉吟了片刻才说:“投毒的事情发生前,云先生是不是雇过杀手想杀赵总”

    “什么样的杀手”

    “大约二十余岁,男扮女装,化成夜总会小姐。”

    云坤肯定的摇头。他的手段大多是劫持,因为活擒赵自海,亲口听他对父亲忏悔是报仇中最重要的一环,怎么能直接干掉他

    “那怪了。”石小姐很纳闷,“因为那个夜总会小姐,赵总受了很大惊吓。我记得他一个劲地跟我说,是你下黑手要他的命,他不能坐以待毙。后来没隔几天,在好运门停车场赵总又差点被劫走,他才”她没说完。

    云坤没有点明,好运门那次是他做的,但是叫赵自海逃脱了。依她的说法,倒像是自己逼得赵自海反击了。“凭你对赵自海的了解,你认为他有胆子把刀捅进人胸口吗”

    石小姐想了很久,久到大家以为她根本没打算回答这问题。正当云坤要结束这次谈话时,她突然说了:“除非有人拿枪顶着赵总的头。”

    阿图从蛋糕房买了东西回来,正要抽烟打发时间,一抬头见云坤从酒店内出来了。阿图嘀咕,见面这会儿时间还不够开车过来花的功夫长呢。他赶紧打电话,把跑到旁边发廊做按摩的小志叫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云坤反复琢磨石小姐的话。手里待解的谜团没有解开,反而添了不少新的,真相变得扑朔迷离。想着想着,云坤发现周身弥漫着香气,自己条件反射般口水泛滥。四下里一看,后座上摞着两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就是它,散发出浓浓的油香气。

    “买的什么”他问。

    “小蛋糕和面包,面包房里有的都要了一份。”

    云坤用力嗅了嗅,“真香,闻着就想吃。”

    “二少尝一块吧。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阿图热情地转过头,“足足两大盒呢,这东西吃的就是刚出炉那会,凉了不好吃了。”

    云坤咽了下口水,“那就快点开,别等它凉了。”他抛开刚才的繁扰,专心盼着回家的路。经过一个市场时,他又吩咐阿图去买些新上市的水果。住在山上就是这点不好,购物不方便,简单的东西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

    阿图买回了紫嘟嘟的杨梅,红得发亮的油桃,还有颗颗饱满的草莓。它们象丰收盛景堆满了半个后座。因为各种香气的萦绕,豪华锃亮的车厢内立时添了些人间烟火的世俗气。云坤心情大好。从前总是听许如意描述未来的生活,他极少放在心上。今天,闻着这些味道,他也有点憧憬那种孩子欢笑,池塘里养鱼的悠闲日子了。

    山路两边的景致随着车的飞驰一闪而过,云坤体会了什么叫归心似箭。他心急地将娇嫩的杨梅袋子拎在手里,想第一时间叫她尝尝。还差二十余米到老宅的门,小志突然咦了一声,收减油门。

    云坤按捺了焦急的心情,探身通过风挡玻璃往前看,他不愿耽搁时间,想着万一遇到障碍,自己先步行回家。这一看不要紧,他心咯噔一沉。而前排的阿图反应快,已经率先一步冲了出去。

    只见许如意迎着他们的车子跑来,比她往日风驰电掣的速度更甚,管家老余和几个人慌张地追在她身后。从山下通往老宅的路只有一条,大约她是想逃走,不料想云坤他们回来的早,两下里狭路相逢了。

    猛然见到他们的车,许如意怔住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她当机立断拐弯往一侧的山坡上跑去。她穿着薄薄的睡衣,明显是经过了一番打斗,头发凌乱,睡衣丢了扣子,衣服下摆随着她的奔跑掀了起来。

    云坤又急又气,仅是拉车门这个简单动作,因为哆嗦得厉害,反复了几次才完成。

    小志也加入追赶的行列,七八个人撵着她都冲上了山坡。

    许如意象灵活的麋鹿,一窜一跳,如履平川。再往前,过了云家老宅门前这一段,路面马上开阔了,可以直接通往山上,也可以走崎岖的野路下山。照她这个灵活劲,成功唾手可及。

    “如意”云坤对她背影喊,声音颤得象是混乱的碎片。

    她登时定住了,仓惶地回头,正撞上云坤的眼神。隔着二三十米远,她能清晰地读懂他眼神中的慌张、无措,惊恐还有恨意许如意已经很久没认真看过他。每当瞥到黑暗中他蜷缩在躺椅上模糊的一团,她雄,她可怜他。但这雄又在他凶悍的掠夺中化为乌有。那一天,她被折磨得要死,她求他不要再缠着自己。他说什么他一边肆意地律动一边敷衍说我冷。许如意没看出他冷的迹象来,她只看到阳光下的他,形销骨立,象个飘忽的影子,似乎一阵强风吹过就刮碎的影子。她心里神祗一般闪亮的人沦为如此,许如意心底泛起无边的悲凉,云坤,你何苦呢

    紧追不舍的阿图借着她这停顿,一个箭步扑上,将她按倒在地。马上有其他人跟上,围捕猎物似的把她圈在中央。看不到她了,云坤更是紧张,扔下手里的杨梅袋子疾奔过来。看他到近前,众人自觉地让开一道缝隙。还好,除了阿图没人上手。她正拧着身子奋力挣脱,这种大幅度的动作弄乱了单薄的睡衣,她手腕上淤青的勒痕、欢好后留在肌肤上的印记,密密匝匝袒露在众人眼中。这幅活生生受了虐待的惨状,令人不忍直视。家政阿姨诧异地捂住了嘴,把险些蹦出喉咙的惊叫压了回去。

    云坤也是第一次脱离黑呼呼的房间,在日光下看她,遍布的印痕烧灼着他眼睛,似乎也在用另一种方式控诉着自己给予她的暴虐和残忍。云坤无地自容,着声音吩咐:“回家去。”

    阿图和小志一左一右,半押半搀地带她回了老宅。管家老余心有余悸的引路,“先去许小姐房里吧。那边清静些。”

    云坤阴郁着脸,径直到自己房间。走之前,他交代了小艾,不管许如意挑衅也好,刻意为难也好,总之不要招惹她。如果小艾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不如早点回新宅去。还没到房门口,云坤听到屋里传来重重的踹门声,声音来源是卫生间,打开门,只见小艾反绑双手,嘴上糊着透明胶带,正气喘吁吁做自救。

    面对云坤冷如寒霜的注视,小艾羞愧地垂低头,只剩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等云坤替自己除了手上绳子颇具讽刺的是这绳子恰是云坤找来捆许如意的,她撕下胶带,说:“许小姐让我转告二少,她走了,她说再也不想看见你。”

    刚刚他还畅想岁月静好,田园之乐,谁知她却是看也不想看自己。这比母亲的离弃,父亲的猝然而去更让他绝望。云坤的心抽紧,再抽紧,但他嘴角抽搐着翘起一抹弧度。

    “好,好。”

    云坤扭身去地下室翻找,小艾跟着他下来,小声问:“二少要什么”

    他不说话,加紧手下的动作,终于在抽屉最里端找到了需要的东西。拿着它,云坤来到许如意房间。人都散了,只有阿图守在门口,云坤把东西给他,“去。”

    “二少。”阿图惊得半张了嘴,“这不好吧。”

    “去。”云坤只说这一个字。

    迟疑半天,阿图接过云坤递来的手铐,走了进去。他刚进去,云坤就听到里面一声的动静,是玻璃磕到地上粉碎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许如意歇斯底里的叫喊,“滚你滚”

    “许如意,你放下放下”阿图制止她。

    云坤推开房门,只见许如意举着台灯架,少了上面的圆形玻璃装饰,它变成了一柄尖尖的金属棍子,俨然是自卫工具。

    “云坤,你不要逼我。”许如意五官狰狞,困兽一般。

    云坤抿紧唇角走向她,阿图阻拦,被他挥手甩开,他一步步逼近,许如意一步步退,直到她身后撞上墙壁再无退路。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她比划着手里的棍子。

    云坤站到离她半米远的位置,“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把东西放下。”

    她不放也不动。云坤再跨一步到她跟前,伸出手,坚定有力地握住她手上的灯架,“松开。”

    “你不要逼我。”她想说得威胁一点,但听上去充满绝望。

    他再上前一步,灯架上残余的玻璃碴已经顶到他腹部,慌得许如意急忙松开手。棍子成功地到了云坤手里。他等着阿图扫清了脚下的玻璃碴,又逐一撤掉了可能变成凶器的物件,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阿图,“去。”说罢,他走出房间。关门的时候,他听到许如意爆发出野兽哀鸣式的叫喊,“云坤,我恨你”

    我也恨你,云坤在心里说。他已经放弃原则、放弃底线,再不追究她从何而来,只求她留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她还要走

    他挺直脊背,转头离去。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自从发生逃离事件,云坤再没踏近许如意半步,但明确的通知她:要想躲开手铐的束缚,只有离开房间。于是,只要不是睡觉时间,许如意都静静坐在新建的凉亭里。

    除了负责家政的阿姨和厨子,管家老余带着剩下人回了新宅。留在老宅里的人都得到通知:没有事做的情况下,不要出房间。

    所以偌大的后院里,只有许如意孤零零坐着,象一棵摆在凉亭正中间的植物。云坤也不去花园,他通过走廊注视她。少了打照面的机会,他们彻底没再交谈过。

    小艾来送参茶的时候,云坤正扶着走廊的窗沿,看花园里的她。“二少。”小艾叫了两遍,云坤才转过身来,想起有事要问,他踱步回了房间。参茶还是那么苦,但云坤没有抱怨,啜了几口,他徐徐开腔,“你记得,我爸死时屋里飘着雪茄味吗”

    小艾摇头。

    云坤从抽屉里拿出曹品彰送的雪茄烟给小艾,“你闻闻,当时屋里有没有这股味”

    小艾嗅了一下,继续摇头。

    他略略有点失望。小艾是最早发现父亲遇害的人,比豹叔还早一步。自己赶到房间时还能辨出这股味,她那么心细的人怎么闻不到呢当初,是她的指认帮助云坤找明了方向。

    “你说见到赵自海坐电梯离开,看到他身上或是哪沾了血吗”

    小艾说:“隔着远,看不清。”

    云坤又问:“那你怎么确定那个人是赵自海”

    问题叫小艾吃惊,“当然是他。云先生最讨厌他,他们吵架,还动过手。光是我就见了好几回。”

    这个事云坤了解,父亲给赵自海的评价极低。云邴楠不喜欢讲人坏话,这不是说他品行多么好,而是云邴楠压根认为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别人的坏跟自己半斤八两,还有什么可说的但赵自海那种坏,是枉为一个男人的不地道。

    听重提旧事,小艾很纳闷,“是又有新发现吗”

    云坤不想多说,泄气地挥挥手。小艾带上门走了。他将雪茄放到鼻端又去嗅,嗅了无数次,他非常确定这个味道就是当时出现在房间里的那股味。他派阿图调查了,深州市吸这种雪茄烟的人并不多,查到的几个人有收藏家、文人雅痞,还有几个生意人,但都跟云家没有交集。

    现在,云坤很想有人帮他扩展一下思路,到底该往哪个方向查,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苦苦思索半天无果,他又回到走廊上。

    许如意的背影丝毫未动,穿过凉亭的风掀起她几丝乱发。明明是夏季的热风,可让人感觉有股秋风的苍凉萧瑟。或许察觉到云坤的窥视,她选择了背对这里的姿势,从早到晚,始终不变。云坤猜不透,她是睡着还是睁眼看哪里。她面对的围墙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起伏着夏季该有的青翠。不知她会不会想起属于他们的伊甸园。云坤想带她去那片久违的地方看看,可又不敢冒险,万一她借此逃脱,人海茫茫,该去哪找她

    正想着,低头坐了一早上的许如意,这会儿总算抬起了头。云坤看她两只胳膊动了动,随即,雪花似的纸片从她面前散落。随着一阵风,纸片刮到了凉亭边,拱桥前,池塘里。突然,电光石火间,云坤捕到一丝可怕的念头。他快步下楼,冲到她身侧。果然,素描本此时她腿上放着的就是小艾曾给他看过那个。她还在撕着手里的纸,清晰的刺啦声,刺激得云坤太阳突突地跳。

    看着素描本,他眼睛要怒出血来。正是画了他们看月亮那张,已经撕了三分之二,只剩了画面角落里的拱桥和池塘。他猛地夺过来,手上止不住地,“你住手”

    许如意不说话,继续撕手里残留的一小块,目光呆滞。

    她成功地激怒了云坤,他抬手,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下去。许如意象遭到狂风席卷的落叶,打着卷飘起来,连人带椅子滚出老远。她也不挣扎,死了一样匍匐在地上,无声无息。

    阿图听到云坤下楼,急匆匆打自己房间跟过来。见阿图出现,云坤忙不迭抬起头,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快,阿图,快。”他是想让阿图帮忙捡那些纸屑,又有风刮过,它们已经越飞越远,自己怎么也追不过来。哪知阿图先奔着许如意而去,扶起她,不停拍着她脸,“许如意,如意”

    许如意闭着眼睛,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滑下。她圆嘟嘟的婴儿肥不见了,消瘦的两颊,还有惨白如纸的脸色,完全看不到原来的影子。

    “来人哪。”阿图冲着楼里大喊一声,小艾和家政阿姨先应声而至。“给郑医生打电话。快。”阿图抱起许如意,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她房间。阿图快速检查了她身上,还好没发现其它伤口。安排小艾留下照顾她,阿图回到后院。

    只见云坤象个方寸大乱的孩子,茫然地原地打转,山风把那些纸屑吹得到处都是。他努力地捡,但抵不过只有两只手。看到阿图,他红着眼眶,控诉一般,“她故意的故意毁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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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图没说什么,他叫来厨子和家政阿姨,一起帮云坤捡那些飘得没影的纸屑。有些被风吹到池塘里,厨子拿了根棍子划拉,越划纸片漂得越远。气得云坤拨拉开他,要下去用手捞。阿图赶紧拦住他,“我来。”他站到没腰深的池塘里,一片片捡回那些纸屑。

    终于把目之所及的那些纸片归拢到手上,云坤捧着它们如获至宝地回到房里。推开桌上其它东西,他细致妥当地放置好,之后用小镊子夹起它们。显然,这是项耗费眼力的工程,没有头绪的纸片乱纷纷一大堆。云坤却突然安静了,耐心地调出有图案的一面,象做拼图一样,慢慢甄选。

    阿图站在他旁边,看了很久。最后阿图摇摇头,转头去了许如意房里。她照旧闭着眼,阿图用手探她鼻端,还有丝丝缕缕热气。他摆手让小艾先出去,然后悄悄俯在许如意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要实在不愿意留下,我可以帮你。”

    许如意没有反应。

    阿图看了看门口,下定决心似的说:“晚上,我装作忘记锁铐子,你自己想办法出去。”见许如意还是没反应,他追问道:“你听见没有”

    “滚。”她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字。

    在许如意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阿图,只能又回到云坤面前。他还对着那些碎纸片研究。阿图惊讶的发现,云坤竟然成功复原出巴掌大一块。

    日薄西山的时候,云坤抬起僵硬的脖子,屋里光线不够,他眼睛酸涩难忍。乍然看到阿图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云坤吓一跳,他皱起眉来。

    “二少,郑医生刚走。”阿图汇报。

    云坤有些许茫然,停了几秒钟,才回想起上午发生在凉亭里的事,他立刻起身,可起了一半又颓然坐下。看什么呢看她脸上的巴掌印他不愿回想当时,一想太阳抽着疼。

    “她怎么样了”他问。

    “郑医生说,没什么大碍,饮食上加强营养。她身体有点虚。”阿图不想复述郑医生的话,他的建议是送许平安去医院彻底做个检查,目前,她有忧郁症的迹象。

    “你告诉厨房没有”

    “说了。就是”阿图停口气,接着说:“我觉得营养是一方面,心情也很重要。”

    云坤不搭腔,他把床头柜上胆灯移过来,打算继续修补手里的纸。

    可阿图得说,不能眼瞅着他们互相折磨。日子要是这么过下去,真不如一拍两散。“我觉得吧,老这么关着她也不是事。响过去,二少你就得回新宅,那里临着街边,她要是想走轻而易举的事。”

    这话令云坤慌神了,许如意的身手他见识过,也许她现在还有所顾忌,或者无处可去。但时间一长,赶上看管她的阿图和小艾再懈怠有一点,云坤是确定无疑的,只要许如意离开了,她绝不会再回来。“怎么让她不走呢”云坤一筹莫展。

    “哄她消气呗。照我看,她对二少你还有感情,从那天怕伤到你就能看出来。二少你也不要再为难她,你想想原来她怎么哄你的,你把那些办法用回到她身上。我觉得能有效果。”

    “对,”云坤惊喜了,“你再把拱桥布置上灯和蜡烛。象上次你跟周伯弄的一样。”

    “别,换个方法。”阿图赶紧摆手,“她看了这么些天后院了,估计烦也烦死了。二少,你想个新鲜点的。”

    如何哄许如意高兴,这个命题着实叫云坤做了难。他可以制定出周密的计划,却不知怎么讨她欢心。事实上,在许如意与他的关系上,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算上之前为她离开深州的事,他也没有放下过身架。那时谈到破裂处,他威严的嗯一声,唬得许如意马上收声。再后来的日子里,许如意花样百出使出各种手段活跃气氛、讨他的高兴。作为安于领受的一方,他笑笑或是夸一句,她就美得不行。回想起来,他们打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辗转反侧了一夜后,云坤终归有了主意。他要陪许如意去教堂参加一堂弥撒。这个选择也有他的私心在里面,他期待她的信仰在这种时刻能发挥作用,让她尽快平和心情,走出阴霾。结束后他们还可以在外面就餐。要知道两人名为恋爱,却没做过恋人间最平常的逛街、看电影之类的活动。

    知道云坤的安排,许如意木然的神情没任何变化。到了周日下午,她等着小艾拿来衣服、鞋子。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后,许如意提出要一卷纱布。

    小艾问:“做什么用”她跟许如意交过一次手,知道对方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所以,给任何东西都有所防备。

    许如意没说话,亮了亮自己手腕。上面有浅浅的淤青。小艾懂了,虽然手铐上缠了一层软布,但还是给她磨出一些痕迹。她找来纱布替许如意包裹了手腕。

    甩着两截白花花的手腕,许如意走下楼。小志不在,由阿图开车,他和云坤并肩等在车旁。看到许如意的手腕,云坤脸色一变,被烫了似的赶紧错开眼神。许如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刻意半举着两个腕子,坐上后座。

    云坤犹豫片刻,自己拉开了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不坐在她身边,就不用看她厌弃的扭过身子躲避自己。打过那一记耳光,云坤自觉在她面前又低了半分。

    第一次涉足教堂,云坤有种特别的感受。圣像、整洁的祭台,里面每样东西都令他那颗苦闷压抑的心倍感宁静。但这种宁静没持续多一会儿,坐在身侧的许如意不停低头看自己手腕,惹得云坤心神不定。他想问是因为疼还是怎么,又怕招得她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发飙。云坤象个牵线木偶,她那里低低头,自己就扭脸看几下,刚被神父讲述的话吸引住,她又低头,他不得不再去偷眼看几下。一场弥撒结束,搞得云坤心神恍惚。

    弥撒后吃饭的地方还是云坤中意的那个私家菜馆。那里安静,讲话也方便。点菜的时候,云坤看许如意还不停摆弄手腕,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他没指望她回答。但一句话奇异地飘进耳朵,虽然还是冷冷的,对云坤来说却不啻于天籁一般。

    “裹着不透气。”

    他有多久没听过她的声音了云坤大喜过望,立刻俯身到她面前,“我替你解开”

    许如意没点头也没拒绝,她错过脸去看别处,仿佛不乐意他突然离得如此之近。

    云坤小心试探了她手一下,她竟毫无抵触,这下他添了底气,托起她手来,小心地解开。一圈圈除掉纱布,露出带着淡淡淤痕的皮肤,他歉疚地凑上去吹了几下,然后扬起脸问:“回家我用药油给你揉揉”

    她垂下眼帘,拿开褪下的纱布,又把另一只手递过来。这动作分明有示好的意味,云坤简直受宠若惊了,他一边拆纱布一边说:“先吃饭,吃完了马上回家,我给你揉。”

    许如意还是阴晴不定惮度,一味垂着眼皮。

    点菜时,云坤难掩开心,想逗她说话,“上次,你说的那个菜,炒莲藕,你叫它什么”他特别怀念那时的她,大惊小怪的傻气劲,而不是此刻这般默默绞着手里的纱布,头也不抬。当然这种搭讪是得不到回应的,弄得云坤讪讪的再想不出其它话题来哄她。

    菜都是顾及她口味的,云坤统统摆在她面前,他自己则是只点了一盅汤。

    吃了没几口,许如意忽然抓起桌上的餐巾布,侧过身干呕起来。吓得云坤赶紧过来替她拍着后背,又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许如意没拒绝,顺从地喝了,然后她擦了下嘴角又继续吃,可这回她的反应比刚才剧烈多了,呕得整个人弯下腰去,脸也憋红了。

    云坤有点慌神,“哪不舒服要不去医院”话一出口,他见许如意眼中顿时现出紧张,象是被戳穿了什么秘密。他轰然觉察,“你你怀孕了真的吗”

    她不答,但分明是咬紧下唇死不承认的赌气样。

    他狂喜地握住她手,再不介意她抗拒与否,紧紧贴到自己脸颊上,“如意,象你说的,我们生很多孩子,养很多鱼,我教他们认识花草,再带他们去当初孕育他们的地方玩。我们再也不闹了,我们好好的,要好好的,再也,再也不闹了。”说到后面竟有些哽噎。

    “我要吃酸梅杏。”她忽然说。

    “好。”云坤赶忙拉开门,吩咐阿图去找这种东西,要快。回来,他蹲到她跟前,他非常想抱抱她,又唯恐她抵触自己伤了哪里,他只能小心翼翼扶住她膝盖,说:“如意,以后再不能象小疯子那么跑了,走路要稳当。还有,认真吃饭增加营养,你最近瘦得太快了。”

    她破天荒地跟他四目相对,语气里听不出起伏,但其间的哀怮真真切切,“我爱了你15oo天。”

    “我知道。”也有一层水汽漫上云坤眼眶。

    “哪知道”她顿住了。

    云坤陡然揪紧了心,他非常恐惧下一秒她会说出绝情的话来,手里无端冒了一层冷汗。而这冷汗还未染到她的膝盖上,许如意突然移动,快得不可思议。云坤搭在她膝盖上的双手转瞬背到身后,结结实实绑在了一起。借助的工具就是那条他解开的长长纱布。许如意冷静利落,向后一拉,就势把他捆在了桌腿上。

    云坤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扭过脸来,“如意”

    许如意恢复了她灵活矫健的身姿,快速打开房门,左右看看后,她回过头来,凄然一笑,“刚才说的是前半句,后半句是:哪知道还没到16oo天,我就不爱你了。”

    云坤意识到她这一走,只怕再无相见的那天,他慌不择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轻蔑地哼一声,狠狠拽下颈上的项链扔到他跟前,“我要的你永远给不起。”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许如意大约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回到家。没办法,她身上只有藏到内衣里的两百块钱。这点钱不够买一张火车硬座票,更别说一路吃饭、转车的钱。当她费尽周折回到远在云南边陲小镇的家时,身心俱疲,风尘仆仆。

    她称为家的地方,更确切的说,是六岁之后生活的地方。穿过大片稻田,到达中间那栋孤立的、有高高围墙的小楼才是她家。之所以选择隔绝人烟的位置,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原因是秘密,不要说阿图问,即便云坤来问许如意也不会透露只言片语。这是她准备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推开深宅大院似的门,许如意第一时间奔到院中的井台,舀了大大一碗水,一口气喝完,她抹抹嘴,觉出周围有种不对劲的安静。她喊了一声,“鬼头,老四,老五。”

    “姐”二层走道上,一道灰色的影子蹦出来。是曾经在深州出现过的男孩,精瘦的四肢,黑不溜秋的模样。喊过之后,男孩没有走楼梯,照直从二楼跳了下来,象片轻飘飘的叶子落到许如意跟前。他先是笑了一下,转而咧嘴要哭,可看到许如意容颜大变的样子又愣了。短短几秒钟,他象是表演哑剧呢,不停变换着表情。

    见他出现,许如意安心了。就着点儿剩下的水,她随意抹了抹脸上,洗去一路上的灰尘和汗水。

    “怎么就你一人在家”

    被叫为鬼头的男孩没马上作答,手脚麻利地取来水盆,倒了满满一盆水,“洗脸,姐。”

    “先弄点饭来。”

    “哦。”鬼头一溜烟去办。

    许如意饥肠辘辘,勉强擦洗了一下。离开时穿的高跟鞋早被换成了一双廉价球鞋,衣服也成了方便行动的短裤t恤衫。她打着赤脚,又环顾一下冷清得不对劲的家,冲着厨房里忙碌的鬼头喊:“人呢大白天他们去哪了”还是没听见鬼头搭腔。许如意叉住后腰,慢慢挪到屋檐下的凳子处,一屁股坐了上去,饿劲上来她的低血糖又要犯。

    很快,鬼头端了一碗煮米线出来,见许如意狼吞虎咽的,他瘪瘪嘴,冷不丁抽泣一下,说:“就剩我了。老四和其他几个跑了,老五死了。”

    “什么”她大惊,“死了”她离开时老五还是活蹦乱跳呢。

    鬼头又说了叫她吃惊的消息,“师傅叫人抓走了,香姐去救他,走好多天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许如意有所预感,院子里看不出端倪,往屋里一瞟就能发现家具之类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到处是洗劫一空的惨状。

    “姐,你还记得你做的最后一单生意吗”

    许如意三下两下划拉了米线到嘴里,塞得两颊鼓鼓的,点头。

    “就是那家伙,带了一帮人追到这儿来。砸了咱家,逮了师傅。老五也是叫他们打死了。”

    许如意一下子噎住了。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许如意做的生意,就是:偷。不过,她这个贼不是街上小偷小摸那种,她偷的是价值极高的东西,古董字画或者客户看中的物品。

    事情要回到她六岁那年。童年的许如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到镇上的火车站里看飞驰而过的列车。为了避开小站站长恶声恶气的驱赶,每次许如意都是翻围墙进去,她身手灵活,近一米多高的围墙对她来说如履平地。

    她矫捷的身手被路过此地的香姐一眼看中。她跟着许如意到了乱石堆,瞧这小姑娘一脸痴迷地望着远去的列车,就过去跟她搭话。

    那天,碰巧许如意刚跟家里怄了气。姥姥说,姐俩到上学年龄了,可家里没钱,只能供一个读书,让姐妹俩自己商量谁去。许如意与姐姐对着看了半天,一个盼着妹妹自动退出,一个等着姐姐主动谦让。最后,性急的许如意喊:说话吗,你哑了。

    姐姐说:我去。我学完了回家给你讲一遍。

    许如意气得要死:我才不听你讲呢。我不稀罕。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姐姐上学去。

    许如意抹着眼泪跟香姐说:她比我大还不知道让着我,算什么姐姐。

    香姐说:跟我走,我能供你上学。

    许如意却问她:你是带我坐火车走吗

    就是那天,许如意毅然决然坐上她期待已久的火车,跟着香姐到了她家。等到了她才知道,香姐家里有好几个象她这样的孩子,要么是爹妈狠心卖了的,要么是流浪在外的。他们无一例外有先天优越的身体条件。当时的香姐三十余岁,跟她男人以偷盗为生。后来她男人在一单生意中失手,被人打瘸了腿。他们迫于生计改变策略,由香姐找来一些孩子,训练好了继续替他们挣钱。

    许如意没那么高尚的道德观,香姐给她上学的机会,每天有饱饭吃,她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训练是很苦的事,有的孩子坚持不下去半路跑了,有的患病死了。许如意成功熬到了出师那天。所谓出师,是漂亮干净地完成一单生意,至此,就可以跟师傅采取分成的方式,自己挣钱了。

    那年,许如意十七岁。出师后,她跟香姐提出要回家看看。也是那次,她遇到了云坤,与之定下了四年后再见的约定。

    鬼头所说的最后一单生意,即是许如意和香姐说好的,干完最后这票,她离开家。哪知,急于开始新生活的许如意心浮气躁,不慎留了痕迹被人追到了家。惨祸也由此而出。

    “姐,你别急。”鬼头跳过来替她顺着后背。喝了口水,她缓过劲来,暗咒了一声王八蛋。

    鬼头纳闷地问:“姐,你怎么回来了是云坤不要你了”

    “呸。”她抬脚踹过去。

    鬼头灵活地蹿到一边,连衣角也没让她碰上,“我盼着他不要你呢,跟我们在一块多好玩,嫁人没意思。”

    鬼头是流浪儿,也是香姐从火车道旁看上的他。许如意十七岁就出师了,而鬼头十八了还没接过一单生意。她既是他崇拜的偶像也是给予他关照的大姐。

    鬼头很快联系上香姐,告诉她如意姐回来了。很快,第三天下午,香姐也折返到家。见面后,香姐没别的废话,要求许如意跟自己去救老公亚邦。

    “就凭你和我”如此自不量力的提议,许如意当即摇头。她管最后那单生意的对象叫死变态,在当地有钱有势的一个人,光是藏獒养了三四条。五十多岁老头子了,为了保养每天吃胎盘。从他家偷出客户指定的那副画,叫许如意颇费了一番周折,得手的过程也充满艰辛。

    “难道扔下亚邦不管吗”香姐掉下泪来。

    “管也要看自己实力吧”

    两个女流之辈闯那个壁垒森严的地方救人无异于送死呢。

    “我已经买通了里面的人,他收了我钱,答应带我进去。你不知道,亚邦叫他们打的半死不活,没剩几</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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