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偷心

正文 偷心第4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到阻拦的云坤突然间力大无穷,打着挺地挣扎差点把阿图掀飞。旁边陪同守候的管家也挽起袖子加入帮忙。两人使尽全力,一个按手一个按脚,总算暂时压制住云坤。

    管家累得气喘吁吁,他这人迷信,“二少是不是撞邪了他文文弱弱的人哪有这么大力怕是魂被捏走了。”

    “怎么化解你快说。”阿图救人心切,医生给的药得吃,怪力乱神的招也不排斥。

    管家让阿姨拿了云坤的衣服去院子里喊,一边抡衣服一边喊云坤的名字。谓之:招魂。

    阿图揣着十二万分的虔诚,提醒阿姨说:“你要带着感情喊。”

    谁都不知道,此刻迷糊中的云坤正面对许平安失声痛哭,因为他发现自己又错失机会,他遍寻不到的刀赫然插在她胸口,跟父亲同样的惨烈,同样一截刀尖暴露在前胸。许平安奄奄一息,她身上血流不断,人象躺在红色的小水洼里,还有血从她嘴里汩汩而出,她断断续续的说:云坤,都是你的错,你来得这么晚。

    无以名状的悔恨席卷了他,他跪地托起她,哀哀恳求:平安,平安,不要死,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找到刀,一定能杀了赵自海。

    许平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你要快替我报仇,我等不了四年。我还要去天堂找姥姥,她等我很久了。

    好。报仇。马上报仇。

    你总想赶我走,这回我真的走了。

    我再也不赶你了,再也不了,我收回那些话。

    “云坤云坤”楼下,阿姨的叫喊一声接着一声,透过紧闭的玻璃窗传进屋里。声音里饱含情感,象呼唤走失的孩子,急切中带着忧伤。

    阿图也顾不得什么冷不冷,赶紧推开玻璃窗,他估摸这样能方便二少的魂魄尽快回来。

    听到呼唤,云坤有一丝转醒,但他分不清这个女声来自于谁,是马上要去天堂的许平安吗他呜咽着谁也听不清的句子:“对不起,平安。是我害了你,平安。”

    “你瞧,有效果吧”管家惊喜地推了阿图一下,“二少睁开眼了。”

    阿图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太灵验了吧

    然而,这种状况没持续几秒,云坤又陷入高烧的癫狂中。这回是赵自海来抢夺许平安,黑压压纠集了一帮人。云坤赤手空拳跟赵自海扭到一起,争夺中,赵自海拔枪要射击,云坤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就是那把害死父亲和许平安的刀。他奋力一扑,积攒了满腔的仇恨,将刀直直刺入赵自海胸口。刹那间,云坤看到漫天盖地的血将天都染红了,飘着的云朵也成了红色。象电影中的大结局,许平安坐在其中最红的一朵云上,留给他一个欢快的笑脸,然后徐徐飘远。

    云坤追着她奔跑,两条腿沉重不堪,跑几步跌倒,再跑再跌倒,他徒劳地将手伸到空中想抓她,喊她,平安,不要走。

    许平安的声音变成了飘荡的回音:你肯定姓云吧这么说我得叫你一声哥哥。认识一下,我是你妹妹,许平安。

    云坤奇迹般安稳下来,他不再挣扎,整个人坠入沉沉的酣睡。管家观察半天,老练的说:“魂回来了。”

    阿图擦把汗,春末的夜晚不冷不热,正是惬意呢,他却汗透衣衫。他长吁口气,由衷说了一句奶奶的口头禅:“感谢天主”

    第14章 第十四章

    其实,许平安并非象阿图猜想的是什么离奇失踪。她成功游说了任院长,让他脑子一热决定助她一臂之力。恰逢老伴要回乡下祭扫,他就让许平安作陪,既是散心也暂时避开云坤,剩下的事由他出面了结。等他出现在云家,云坤刚刚渡过艰难的一夜,总算高烧退尽,性命无忧。

    听任博明道出原委,阿图简直欲哭无泪,“任院长,你想玩死谁啊你仗义了,知道折腾了多少人吗要不是你,二少能病成这样”

    任院长也是惊讶,不过,他振振有辞,“这才是试金石吗。没有我在里面帮忙,兴许云坤还弄不清自己怎么想的。经过这一波三折,没准他还得感谢我呢。”

    阿图咬着压根在心里嘀咕,二少感谢你八辈祖宗。

    云坤这场病来势汹汹,足足昏睡两天后,他首次睁开眼。一年来调养的成果被这场高烧耗掉泰半,并不丰盈的两颊更加清癯。阿图瞥见被单下他单薄的身形,心疼得脱口而出,“二少,等你好了,接平安回来吧。”

    云坤垂下眼帘,长睫毛在他隐隐发青的眼睑上扫出一抹阴影,他问:“她联系你了”

    “没有,她跟任师母去乡下祭扫了。”阿图原原本本说了任院长干的好事。

    云坤静静听着,既看不出如释重负的欣喜,也没有受了蒙蔽的恼怒,跟他一贯的不动声色没有两样。但阿图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平静的外表下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对自己的预感,阿图一向引以为傲,很多人他只消看一眼就能窥到背后的心虚和鬼祟。

    “小聪明。”云坤缓缓说。

    阿图想问,小聪明指的谁啊任院长还是许平安却见云坤疲倦地闭上眼。他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蹑手蹑脚准备走,刚转身,忽听身后淡淡的话音,“叫她不要乱走。”

    事实证明阿图的预感非常准。接许平安那天,云坤的改变显露无疑。他竟然百年难遇地给自己挑了一套西装,硬挺方正的版型弥补了他的消瘦苍白。令阿图眼前一亮。说起来,云坤神态清冷,身材瘦削,偏他又喜欢穿那些棉麻质地的衣服,举手投足总弥漫着禁欲者的寡淡。而时尚感的西装突出了他锐气的一面。虽是大病初愈,气度上没那么自如,但他眉眼中那种藏而不露的锋芒,是怎么也掩盖不掉的。

    “有哪不对”云坤问直愣愣看着自己的阿图。

    “没有,”阿图立即正色道:“这身很帅。”

    “原来,我爸也说过,我穿西服比较好看。”他讲话慢悠悠的,“可他又说,棉麻的衣服穿上洒脱,男人嘛,洒脱比好看更难得。可惜,我怎么穿也穿不出他的洒脱来,反倒不伦不类。”

    提起父亲云邴楠,预示着此刻云坤心情愉快,否则他是不准提这个话题的。他高兴,阿图就顺着这话题说:“云先生的洒脱跟年龄有关,二少还年轻,等到了四五十岁,那股味道自然就出来了。”

    “希望吧。”他答得轻描淡写,但语气里的期待瞒不了人。

    阿图继续捡他喜欢的说:“云先生洒脱也是因为好热闹的天性,五十多岁的人了跟老小孩似的。记得他跟人打赌输了,愣是扛着那人的鞋子过了三天,睡觉都不摘。”

    云坤扑哧笑了,这时候的他回归成孩子模样,一个以父亲为荣的儿子,乐于对人炫耀父亲,哪怕是逗人发笑的糗事。“就是,还是我帮他系的。那人也是缺德,特意找了双破旅游鞋,又脏又臭。小艾给他当保镖也是因为跟人打赌,输了就当深州第一个雇女保镖的老板。你说,他哪需要什么保镖”也是此刻,云坤神态里属于儿子一面的稚气逐渐站了上风,不无泄气的冲着阿图说:“听你们的称呼就知道,父亲够称先生,到我这总是二少。同样不伦不类。”

    “哪呀,”阿图赶紧解释,“我到二少你身边那会儿,云先生还健在。我发愁怎么称呼,总不能也叫云先生。回家跟我奶奶一说,你也知道,我奶奶是老辈人,说既然跟云先生的儿子做事,就得叫二少,这么我才叫的。”

    云坤凝神想想,也记起来,“是,小艾原来跟着父亲叫我阿坤,受你影响她也改口了。”提到小艾,云坤淡淡一笑,“等会接了平安回老宅。”

    “真的”阿图惊喜。小艾眼下正在老宅,出院后云坤安排她去那边休养。即使再牵肠挂肚,阿图也不敢分出身来跑到那边探望一眼。云坤这句简短的吩咐不啻天大的好消息。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装几块带上。”

    云坤正比划着几条领带,为戴与不戴做着选择,听见阿图的话,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小艾个性刚强,如果你总是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法,恐怕效果不大。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地跟她讲”

    点破小艾的话题,这在云坤来说还是首次。周围的人,包括阿图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算得上最亲近的人,对他的态度也是恭敬加畏惧。没事的时候宁肯沉默也不会闲聊。若是他们之间谈论起私人话题,大多也是因为做事得力,有值得云坤赞扬的地方,作为奖赏来说。譬如阿图在豹哥的事上有功,云坤为他奶奶过八十大寿。无缘无故提及小艾和阿图的关系,叫阿图腼腆的同时也无从接口。

    云坤也不指望交流,自顾自往下说。“如果今年能把赵自海的事做个了结,我打算给她另安排个地方。”

    “啊不让小艾在这干了”可以说阿图是大惊失色。

    镜子里,云坤不无责怪地看他一眼,似乎是纳闷他怎么这么迟钝。“小艾快3o岁了,将来总得嫁人。哪能一辈子打打杀杀。我打算给她一笔安家费,让她自己做点生意。要是不加把劲,等她走了,你的机会更渺茫了。”

    阿图差点振臂欢呼,要说他纠结的也是这点。奶奶是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敬奉天主,连蚂蚁都不肯踩死。若是知道小艾干的是刀尖上的事,吓也要吓晕过去,所以阿图不敢刺激她老人家。琢磨好几年,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化解。从天而降的喜讯令阿图手足无措,仿佛明天小艾就会拿着安家费跟他见奶奶一样。他兴奋地裂开嘴笑,“明白了,谢谢二少。”

    云坤放弃了手中的领带,干脆敞着领口,“就这样,不系了。”

    “系这条吧。”阿图兴冲冲挑出一条,递过去,“你这样子,平安一定没见过。二少,我真羡慕你。”阿图眼睛亮晶晶的,连着两个好消息让他眉飞色舞,“平安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省了多少事啊。”

    云坤失笑,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轻易允诺。对方交付一颗心的同时,命也成了他的责任。这里面的沉重,外人永远不懂。他一摆手打发阿图走,“准备点心去吧。”

    第15章 第十五章

    得知云坤今天来接许平安的消息,任院长特意留在家里等。作为长辈,有些话他得替去世的云邴楠嘱咐。

    任伯母见到云坤,热情地招呼他中午在家里吃饭,说是从乡下带了很多鲜货。云坤嘴里客套着,眼睛往四周找人,一道慌不迭关紧的门缝暴露了某人踪迹。

    “一会再话分别,我沏了铁观音,专为等你呢。”不由分说,任院长拉着云坤去了书房。

    许平安等在房间里,时间漫长又飞速地过去了将近一小时,云坤始终没有露面。她一会儿走到窗帘后,看看在楼下抽烟的阿图。一会儿贴着门板听听客厅的动静,坐立不安。正纠结呢,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任院长爽朗的笑声。许平安一个箭步扑回床边,摆出矜持坐姿,又随手拿起旁边的杂志佯装阅读。

    连敲门声也没有,任院长迈步就进来了,“平安,走吧。云坤来接你了。”

    “哎哟,不兴人家小两口说几句话再走有你这么性急的”任伯母进来强行拉走了老伴。

    许平安低埋着头,余光里,云坤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进来,掩上门,坐到她身边。罕见地,许平安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擂鼓一样的声音,震得她指尖发颤。她咬紧下唇,为自己的紧张羞臊不已。

    “你有特异功能,可以倒着看字”云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许平安大窘,杂志拿倒了。但她嘴硬,“倒着看算什么我还会拿大顶看呢。”她斜着眼睛,强撑着想做出很拽的架势来,却先吓了一跳,“你怎么”她摸上他的脸,云坤本来就瘦,几天不见皮肤上的滋润消失殆尽,透出病态的羸弱。她急得快哭了,“你怎么突然这么瘦了”

    他反问:“你说呢”

    “想我想的。”

    云坤好气又好笑地拂开她手,“被你气的好不好”

    “那你就拿自己折腾啊你可以骂我一顿或者罚我,怎么跟自己较劲呢你不知道我看了心疼吗”她鼻子发酸,“就算我难过死,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

    “别死呀活的,晦气。”云坤轻轻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她赶紧扇扇嘴,“呸呸呸,谁也不死。”

    “还说”

    “我没说,我说的是我和你长命百岁。”瞧云坤半笑不笑的,似乎心情不错,许平安小声嘟囔着,“百年好合,百子千孙。”

    “油嘴滑舌。”

    “我心里苦得赛过黄连了,还不许我便宜便宜嘴巴吗”

    云坤微微敛正神色,“如果这算苦,往后跟我在一起的日子比这要苦几百倍。”

    “我不怕我”她醒过味来,着实吓一跳,“你的意思是不赶我走了让我留下”

    “有人替你说情,我能不同意”云坤淡淡的笑。

    许平安的心情豁然开朗,不禁大笑出声来,前仰后合的,“大伯万岁,发哥万岁,许平安万岁。”

    受她传染,云坤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傻瓜。”

    她恨不得四脚朝天,亲昵地挽着他胳膊笑,“傻瓜喜欢的也是傻瓜。”

    云坤第一次主动牵起她手,“我说的是实情,以后跟我在一起,可能枯燥,也可能动荡。你要做好牺牲很多爱好的准备。其实,做我女朋友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四年前你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我就认定你了。”许平安温顺地靠上他肩,“你是上帝为了安慰我送来的礼物。”

    云坤对几天前的噩梦犹是心有余悸,许平安如此贴近,重新闻到她身上美好温热的气息,他仿佛被治愈一般通体舒泰。云坤有种昏昏欲睡的惬意。

    “对了,我有礼物给你。”许平安欢快地一转身,瞬间手上添了两个绿油油的小家伙苇子叶编制的螳螂,长而锋利的前臂,圆鼓鼓的肚子,惟妙惟肖。

    “你编的”

    “当然。你能看出他们是一公一母吗”她炫耀地抖动着用一条红线栓住的它们,自问自答,“告诉你吧,这个肚子大的是母螳螂。”她指着其中一个,“仔细看,是不是”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多好玩,就是想逗你笑而已。你太有钱了,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

    开心对云坤来说是陌生的字眼,自从父亲意外离世后,他连笑也很少。唯有重创赵自海这事,能让他眉心稍展。

    “你不喜欢”许平安对他的沉默无所适从。

    云坤回过神来,“你手很巧。”

    “我说过,我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优点。拿去吧。”她爽快地放到云坤手心里,就势牵住他手,又开始百般拨弄。

    “乡下好玩么”

    她实话实说,“心情不好,再美的地方也觉不出好来。怕你生气再也不理我了,我每天都给大伯打电话问你的消息。你着急了吗”

    “急了两三分钟。”他也是坦诚,“再仔细一想,这里面肯定有大伯的事,我托付了他照应你,要是发现你失踪他早沉不住气了。”云坤逐渐严肃了,“平安,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以后你去任何地方必须跟我说清楚,有我陪着,或者阿图。不能独自行动。”

    “因为有仇家”她问得很老道。

    云坤点头。

    “他们很厉害吗”

    云坤觉得这问题提得有些奇怪,“怎么算厉害”

    “他们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

    云坤发觉谈起这些,她眼神里特别有种干练,与她平日里的状态相别甚大。没等他进一步深想,许平安着急地晃着他胳膊,“哎呀,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大伯不是让你带我走”

    第16章 第十六章

    车子离开任院长家,奔着老宅而去。许平安对老宅不陌生。四年前她孤身一人来到深州,除了手里掌握的云邴楠三个字,还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决心。实际上,她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等待她的结局是什么,更毫无把握。踏上这里的第一天,满眼的繁华就让她醒悟自己多么盲目乐观。但天性不服输的她硬是想尽办法,在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里寻到了云家老宅来。所以,看到沿途景致,她还能忆起当年自己走过的路。

    当周伯和老宅的大门一齐出现在视线里,那种熟悉像是穿越了时光隧道,就是他为许平安打开了云家的门。

    车子停稳,周伯殷勤地替云坤开车门。他来云家已经有十多年,沿袭了对云邴楠的称呼,恭敬地称呼云坤一声,“云先生。”

    “周伯。”许平安歪过头响亮地跟他打招呼。

    “二小姐回来啦。”周伯手撑车门,乐得满脸皱纹。

    这称呼让许平安极不自在,破天荒地红了脸。她转脸看云坤,“他怎么还叫我二小姐你应该告诉周伯我是谁。”

    “好。”云坤收回被她攥了一路的手,“我要去楼上换衣服,你先四处看看,到家了别拘束。小艾也在,你要是愿意,和阿图去她那里坐坐。”

    她点头,默默地拉开另一侧车门下去了。

    待到她和阿图的背影消失,云坤沉声吩咐,“周伯,这家里没有二小姐。她是许平安,你可以叫她平安。”

    周伯是个老实得近乎懦弱的男人,听见云坤如此吩咐,马上应承,“是,她是平安小姐。“

    云坤换衣服的时间着实不短,许平安和阿图到小艾休养的房里坐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出现。考虑到云坤那初愈不久的身体,阿图不放心地过来他这边。

    云坤在老宅的房间是卧房书房合二为一,所以阿图进来就看到他坐在书桌前。他没有换衣服,还穿着笔挺的西装。阿图立即打开衣柜,找出衣服备在旁边。

    “不换了。”云坤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见到小艾了”

    “是,平安正陪她说话。”

    “今天不回去了。告诉家里,这段时间我们住山上。”云坤站起身,开始摘领带,脱西装,“刚才豹叔老婆打电话,说他们找到了赵自海的落脚点,可惜晚了一步,又叫他逃脱了。”

    阿图听说了。赵老大咽不下这口气,原本可以远走高飞的他,冒着被警方通缉的危险留在深州,看样子打算跟云坤死磕。殊不知云坤早布下人马,也在等着他。

    “还是山上好,动起来不至于惊扰太多人。”阿图点头称是。

    云坤穿过走廊,要去小艾休养的房间。无意中瞥到走廊外侧的后院,他立即调转了方向。

    许平安坐在池塘边的藤椅上,抱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立即合上本子塞到腿侧。而铅笔变魔术似的往头上一拧,披散的长发转瞬盘成了利落的发髻。

    “我以为你在小艾那儿。”云坤坐到她对面。

    “我跟她没话聊。”她耸了耸肩,“我们气场不合。对了,刚才周伯说,等你忙完马上开中饭。”

    云坤很中意后院这片池塘。前年,周伯雇人扩建了它,仿照小桥流水的造型,上面建了一条横跨两端的拱形木桥,颇有情致。于是他提议,“这环境很好,告诉周伯在这里吃。”

    午餐改在了水边。盘盘碟碟摆上来,基本上全是照应许平安口味的饭菜。属于云坤的只有一碗颜色不明的蛋羹,一盅汤,以及两片烤得焦黄的全麦吐司。

    “你只吃这个”许平安探过头,研究出土文物似的端详,还拿起蛋羹闻闻。

    “放下。”云坤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我尝一点”

    周伯忙说:“厨房里还有一份,我马上去端。”

    “不用了。她好奇而已,肯定吃不惯。”云坤挖了一勺蛋羹放到碟子里给她。

    叫他这么一说,许平安真的好奇心大盛,“什么东西啊很难吃”

    周伯笑,“哪能呢,全是上好的东西,还加了海参。为了做它,小艾姑娘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

    “小艾”云坤蹙眉问:“她不是养病呢”

    “我也是这么劝她,可小艾姑娘不放心别人做。”

    云坤挥挥手,打发周伯退下。他喝了口汤,正要准备吃呢,发现许平安一边拨弄蛋羹一边盯着他面前的食物,表情怪异。多亏云坤没有先开口,否则他会发现自己跟许平安的想法南辕北辙。

    许平安迟疑地问:“云坤,你每天都吃胎盘”

    云坤差点呛着,“你以为这是胎盘不是,是营养师的配餐。小艾为了让它易于消化,特意做成蛋羹。”

    “我猜你也不会做这么变态的事。”她如释重负。

    云坤纳闷了,“你认识天天吃胎盘的人”

    许平安舀起那勺蛋羹,边咂摸滋味边摇头。

    山里春色正浓,连空气中都浮荡着草木微醺的香气。吃到中途,云坤拿起纸巾印了印额头。春天的阳光已然具备威力,晒久了,肌肤火辣辣发烫。抬头再看许平安,脸红扑扑的,鼻尖上挂着汗珠。

    云坤自嘲地笑,“真是两个傻瓜,晒得冒油还在吃。忘了让周伯支上遮阳伞。”

    她停下筷子,“不都说,谈恋爱就是两个人一起做傻事吗。不过呀,”她捋开发帘,露出光洁的额头来用力扇了扇,“我盼着跟你面对面吃饭已经盼了四年,现在环境又这么浪漫。忍一忍没事的。”

    “说起来,你是这四年来第一个陪我吃饭的人。”

    “那你觉得今天的饭特别香吗”许平安促狭地挤挤眼睛。

    云坤长了一双堪称俊美的眼睛,深刻隽永。乍眼看去,沉静如水,还有些浅浅的清冷,而笑起来眼尾微微向下,透着股温顺的孩子气。此刻,他就是这么笑。

    “不说我也知道,”她得意洋洋地夸奖自己,“我静若处子,动若兔子,跟我在一起你每天都有惊喜。”

    “兔子的形容不合适。”他歪头想着,“应该有更贴切的词。”

    “什么词,快想想告诉我。”

    歪头沉思的他突然笑了,嘴角弯弯上翘的弧度分明是被自己想出的答案逗笑了,可内容他偏又不说。搞得许平安娇嗔地瞪着他。

    云坤印印嘴角,结束了他的简易午餐,“我也有四年多没在后面院里吃饭了。当初买这套房子时,父亲就相中这个大院子,他说地方必须大,否则兄弟们来了,屋里不够他们折腾的。”

    许平安咂舌,“妈呀,这里多大呀,还不够”

    云坤认真的说:“的确不够。原来这里摆着一个长长的桌子,每到吃饭时总有人没地方坐。我印象里,家里永远是灯火通明的,厨房里的油烟机永远在转。”越说他反而越寂寥,“池塘里的鱼也是永远捞不完。厨子换着花样的做,我爸最喜欢吃鱼,清蒸、红烧,怎么做他都喜欢。”

    “如果你喜欢,也可以邀请别人来。”许平安抚上他手腕,轻声细语安慰他。

    云坤摇头,缺了那个老顽童一样的父亲,再多的人又有何意义

    “换个话题吧。”云坤让自己从忧伤中抽离出来。

    “好。你想听什么笑话我讲笑话最拿手了。”

    云坤看着她因为日晒而泛红的脸颊,黝黑的头发。阳光下,她每根发丝都闪耀着光芒。不禁想起四年前自己拂过的那头长发,远不是今天这么俏丽,这么丰盈。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平安,你老实说,当初我做了什么,表示答应娶你了”

    “你眨眼睛了。”

    “这算笑话吗”云坤匪夷所思。不过他很快懂了,她是认定了要嫁,管你同意与否呢。

    “你现在更不能反悔了啊。要不我找大伯评理去。”

    “又耍你的小聪明。”云坤高高抬手,惩罚似的要给她后脑勺来一巴掌。

    谁知,看清他意图的许平安登时一甩头避开,“云坤,你能不能别碰我头发。”

    话不是征询的口吻,是郑重其事的通知。这让云坤分外尴尬,抬到半空的手讪讪往回收。

    许平安的反应也是快,马上扑到他腿上,拉起他手贴到自己面颊上,歉疚似的补充:“除了头发,你摸哪儿都行。”

    恰在这会儿功夫,周伯过来有事请示云坤,他眼神也是不济,走得近了才看清许平安趴在云坤腿上,举止亲昵,再装没看见也晚了。要说周伯深刻地理解守口如瓶的道理,否则云坤也不放心留他值守老宅。但不管怎么说,周伯是守旧的老辈人,二少和二小姐之间发生亲密,实在超出他的接受范围,臊得他老脸通红。

    “什么事”云坤扭过头,问话的同时,手压住了要挣扎起身的许平安,刻意让周伯看得清楚。

    周伯哪敢抬头,嗫嚅道:“小艾姑娘说,要把新宅的厨子调来。她担心云先生吃不惯”

    “叫她安心养病,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周伯含糊地应一声,匆忙缩着肩膀消失了。

    许平安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你跟周伯说了吗我看他好象吓一跳似的。”

    云坤气定神闲地捡起刚才被她碰掉的筷子,“拿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劲来。”

    “我当然是不怕。”阳光里,她鼻尖上的汗珠熠熠发光,“敢做我就敢当。我是不愿意他误会你,解释清楚最好。”

    “所谓解释,是想取得别人的理解和同情。你需要吗”

    “同情没必要,但我想让他知道,四年前那件事不是我成心欺骗他。”

    “那件事”云坤挑了下眉毛,极是轻描淡写,“换做是我,可能做得更极端。”

    许平安歪头看着他,琢磨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看了一刻,她有些明白了。云坤的话并非虚伪,更不是为她的行为开脱。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比当年的自己还要豁得出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云坤挑起窗帘一角,审视着外面无尽的夜色。云家老宅是这片别墅区的制高点,俯看下去,各家房屋的轮廓、横亘的公路、还有亮着两排直刷刷灯柱蜿蜒而上的汽车,统统尽收眼底。窗外这幅画面,他曾经看过无数次,但不知为何,今晚看去有些说不清的诡异,似乎何处匍匐着伪装的怪兽,随时要跳起来咆哮。

    没容他细细琢磨,耳边传来许平安的问话,“我说的你到底听清楚没有啊”

    “再重复一遍。”云坤放下窗帘,回到这一侧只有他们俩的世界。

    晚饭后,许平安黏着他非要聊天,尾随着他回来。此刻,正美滋滋拿棋篓中的白子迭高塔玩。

    “我是问大伯劝你什么了然后你就改变主意了”

    云坤坐到她身侧,把压在她胳膊肘下的一本书解救出来。这动作晃到她手臂,码到关键处的高塔倾然倒塌,她嘟嘟嘴,将洒了半桌面的棋子悉数收回棋篓里。接着嬉皮笑脸问他:“说啊,不然我生气了。”

    云坤摩平扉页上的褶皱,并不答她的话。

    “你不老实。”许平安歪头一倒,亲密地枕上他腿面,语气是气恼的,脸上反而是没个正经,“态度有问题,拖将出去”

    他就着她脑门摊平了那本书,将她后面的话堵在嘴里。

    “我看不到你了。”她抗议,手挥舞着却不敢掀翻扣在脸上的书。

    “别影响我百~万\小说。”

    许平安立时噤声,木乃伊似的躺平,老老实实当起了书托。

    趁着这会功夫,云坤静下心来,仔细梳理一遍自己的安排布局,确定每个环节都稳妥严密。再抬起眼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枕在他腿上的许平安也一动不动呆了半个小时。他忙挪开书,看她眨着两只黑幽幽的眼睛,光洁的脑门被书硌出一道印痕,不禁失笑道:“傻瓜,叫你不动就不动”

    她皱起鼻子,一副绝不上当的坚定,“你才傻瓜,我一动不是叫你抓住把柄了。想轰我走没门。我属膏药的,粘住你了。”说着,一扭脸咬住他衣角,以示决心。

    云坤还记得她为此留下的两块淤青。过敏的红疙瘩消失后,淤青明晃晃挂了许多天,搞得阿图都不好意思看她。她却没事人一样,没再提也不抱怨。

    “脏不脏呀”他捏着她下颌,这回她倒是老实,乖乖张开了嘴。

    “云坤,我们俩就在山里一直这样住着吧生一堆孩子,你带他们玩,给他们讲怎么种花,象云爸爸那样,我们在池塘里养很多鱼,馋了就捞一条上来吃。”

    孩子云坤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凶险环生的日子已经让他丧失了畅想未来的g情。所谓种花也成了无比久远的事,家里的花房已经一片荒芜。

    “平安,如果将来我没法再陪你”

    “嗯”她沉浸在幻想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他此刻的严肃和话音背后的关切。

    “我希望你回意大利,继续上学也好,生活也好,总之留在那儿。”

    她很不满,“安排后事啊”

    云坤静静看着她,那副神态俨然是默认了。

    “你死了我也就死了,还回什么意大利”她不以为然。

    云坤理解成她要搞殉情,顿时心生反感。何等深厚的感情也不该用生命去纪念。况且她在这世上已是孤零零一个,更该珍惜自己好好活下去。他语重心长地教导她,“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能浪费生命。你应该马上忘记我,开始新生活。你的信仰不是也不允许你自杀吗”

    许平安不吱声,笑模笑样地在他胸口划圈。

    他拍住她手,“在听我说话吗”

    “没听。”她特别干脆。

    再说下去恐怕她也是不走心,云坤放弃了耗费口舌,喝令她,“你,闭上眼,睡觉。”

    这话她倒是听进去了,瞬间合上眼皮。

    又是半小时过去,许平安兜里传出电话铃音,她像是听到冲锋号,噌地弹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懵懂呢,却兴冲冲说:“云坤,我有意外惊喜给你。”

    云坤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得很无语,“既然困,就多睡一会。”

    “不睡了。”她象充足了电一样亢奋,夺下他手里的书,“跟我走,快点。有东西给你看。”她忙不迭穿鞋下地。

    “又是什么东西”那对手编螳螂他才让周伯安置好。

    她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块布条,“去花园,我要蒙上你眼睛。”

    “搞什么不要瞎折腾了。”云坤嘴里反对,但架不住她已经开始动手。

    “能看到吗”她钻到他脸下面,“要是看见你得提前告诉我,不能作弊,不然就没意思了。”

    她精益求精,往下拉一点,又往上提一点。

    也许窗帘内的世界代表安全与温馨,也许长夜漫漫,云坤不忍她陪着自己苦守山里静死人的枯燥,意意思思抗拒了几下,后面就由着她摆布了。

    许平安一阵忙乎后,心满意足,“一切就绪,出发。”

    老宅的格局几乎刻在云坤心里,即使蒙上眼睛也不会踏错半步。他反而担心刚睡醒的许平安,象只活蹦乱跳的虾,一会旁边拉着他手,一会后面扶着他腰。既担心他走得慢又怕他步子迈得过大,好端端弄得云坤也开始抓狂。他佯作紧张,盲人一样单手扣住她肩,固定在自己右侧,好歹让她安稳了些。

    穿过走廊,走下楼梯,进入后院。许是视力受限,听力变得敏锐起来,经过一楼拐角那扇窗,云坤听到周伯屋内传出电视机里的对白声。凭着感觉,他知道他们正往池塘的方向走,鼻端已经闻到了湿润的水汽。

    “还要走”

    “再走十步,”她默默念着,“十六三、二、一,停,停。”她站到他身后,稳稳地扶住他双肩固定好,然后一边除去他眼上的布条,一边故作神秘地说:“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云坤眨几下眼,方才彻底消化了眼前这一幕。黝黑的池塘里漂浮几十只小河灯,影影绰绰的;拱形木桥成了发光体,散出柔和朦胧的光晕,那光晕来自于护栏两侧悬挂的串灯。更有意思的是,木桥上铺了厚厚的羊剪绒坐垫,一看就是汽车后座上挪借过来的。

    “喜欢吗”许平安挽着他手,热切地望着他,象等待夸奖的孩子。

    云坤不知该怎么说,“我们的位置是不是颠倒了这是逗女孩子开心的招数,你用到我身上了”

    “我也想让你开心呀。你不是喜欢这片池塘还有桥吗”她蹦蹦跳跳推着云坤坐到木桥上,又拿过毯子盖到他腿上,“阿图知道我要让你坐这儿,差点唠叨死我。他说你病刚好,千万不能感冒。我差点给他磕头他才同意。”

    “他布置的这些”今晚没有风,水面上一盏盏清辉摇曳的小蜡烛,营造出恬朦胧浪漫的氛围。

    “是周伯和阿图帮着做的,我负责稳住你,要不然准得露馅。”她跪到他面前,因为桥有坡度,她象信徒仰望心中的神祗一样,眼巴巴望着他,“表扬我一下,是我想出的主意。”

    “很好。”不论方法多幼稚,他肯定的是背后那颗心。

    “那你喜欢吗”

    说老实话,云坤没办法说服自己陶醉于这类浪漫,在他看来,这无异于孩子间的游戏。叫他加入其中,然后拍手称好,云坤真干不来。他用问题岔开了她渴望答案的眼睛,“好象说,还要给我看东西”

    “对,”她挥手一指,“月亮。”

    “月亮”

    “跟你分开的第一天,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跟你肩靠肩地看月亮,而不是隔着万水千山。这个念头支撑着我过了15oo天。每当我特别难过,特别伤心的时候,我都会抬头看月亮。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使劲坚持一下。”月光下,隐约有水光闪动在她眼睛里,但她骄傲又自豪的笑,“你瞧,我很了不起,15oo天坚持过来了。我终于能跟你一起看月亮了。”

    云坤听出她的话另有一层意思,忍不住追问:“不是说在意大利过得很开心”

    她不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是br &gt;免费shubao2</br></br>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