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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将离

正文 将离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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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离

    第oo章 引

    一

    野史九丘志上,载着这样一则故事,虽是年代久远,书册的页脚早已泛黄蒙尘,但烫上一壶薄酒,细细斟酌,亦能品个大概。

    故事发生在远古时期,大荒之年。所谓九丘,即是指九嶷山,榣山,苍梧山,不周山,合虚山,丹岤山,昆吾山,蓬莱山,羽山九座仙山。而山上仙人之间的纷扰纠葛,难免要从一段耐人寻味的风月说起。

    话说当年,九嶷山碧空如洗,仙气缭绕,是凡人修仙,仙人静养的绝佳圣地。山上岚烟环翠,草色青青,独独一株如素白芍,开的惹人入胜。她苦苦修行一千五百余年,已可幻化人形。

    本来这年数不短的修为也可为自己谋个一仙半位,她却苦苦放不下心中执念,终日流连于九嶷山下,垂蕊饮露,酿就一坛芍叶青。

    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等待,不过因为当初月老随口的一句话,说,在此地,她会有一段姻缘,良人必至。

    一日,晨光沐沐,她如旧到山脚长亭汲水。芒种刚过,眼下,正是烹茶的好时节。

    纤纤素手拖着一盏湛蓝玉壶,冰色剔透,竟与这袭白裳上的水蓝点缀交相呼应。远目烟水半笼,轻哼曲调,连脚步也照平常轻快些。

    空旷山谷映着她婉转轻歌,悠远绵长。若换做平常,不说一醉千里,也可三日绕梁。可今日,却被一声不和谐的叫喊生生抢了风头

    那叫声由远及近,起先听着轻微,而后却一声大过一声,传进耳中,撕心裂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禁放慢脚步,狐疑的转头,抬眸轻探。可她一停下,周围又安静如初,半丝声响也无。

    她轻轻摇了下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莲步微抬,正在她打算继续向前走时,方才的叫喊竟在身后响起。

    这可着实吓了她一跳,微怔片刻,面色已恢复如常,广袖一挥,身子便转了过去。

    原来,正距她脚下不到一丈的地方,一个孱弱的小巴蛇身受重伤,一声声叫喊竟是从她处传来。正在她思虑为何声音一瞬便由远及近,出现在身侧时,那小巴蛇已颤颤的开口:“仙女姐姐,今晨我在此处觅食,却不料受了重伤,姐姐可否好心,救我一命”

    细长的眼角阵阵流转,立马又道:“大恩大德,我定会报答”许是一时着急牵动了伤口,语毕,便微微缩回了头,讪讪的瞅着她。

    说来,她别的弱点不足一提,可就是生来惧蛇,哪怕是脑海一想,都禁不住恐惧万分。正在她左右为难之时,那小巴蛇在地上已微喘吁吁,连同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衣袂下的素手把袖子拽的微紧,她轻咬下唇,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了丝勇气,再不多想,纤纤的身子便向那小巴蛇探去。

    说时急,那时快。就在她向小巴蛇探身之时,地上的巴蛇徒然生变,一口利牙狠狠咬在她纤细的腕上。她一惊,手中的玉壶堪堪掉落在地,瞬间摔个粉碎,还未感到疼痛,头脑便阵阵昏厥。

    顷刻,受伤的她便松松软软倒在地上,看模样十分痛苦。腕处雪白的袖口顿时被血染的黑红黑红,原本如玉的面上不带丝毫血色,更显苍白。

    显然那巴蛇利牙啐了毒液,伤她甚重。因为疼痛难忍,她无意识的一声娇弱缓出鼻息。

    这时,地上的巴蛇一阵邪笑,发出“咯咯”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哪还有方才半点儿受伤的模样。

    一双细长的眸子望着地上微弱万分的她,一阵不屑。不假思索,原本慵懒的眼神忽而凌厉狠绝,腰身一扭,口中的毒芯子已向她探去。

    “哪里来的畜生竟敢在九嶷山这般造次。”

    一道凉冽冰清的声音从巴蛇身后破空传来,如笙箫缓乐,丝竹罄音。明明不含愠味,却生生让那巴蛇肩膀徒然一抖,连头也不敢回,一溜烟儿的功夫,仓皇向草丛奔去。甚至连恢复真身也来不及。

    只见来人一袭广袖白衣,翩翩及地,却不染半丝微尘。袂角一寸处,雅致的金线绣纹,在阳光下,溢彩纷华。一根白玉发簪光泽莹莹,随意簪在松松散散的如瀑青丝之中。

    “刷”的一道裂帛声响,手中的嵌玉折扇已徐徐摇开,风流满溢。

    即便那巴蛇落荒而逃,他却并不在意分毫。凉薄的唇角若有若无的一扯,堪堪荡人心弦。

    他云靴轻转,微薄的长衫在空中留下一段唯美弧度。一双清冷的眸子不带丝毫情绪,缓缓瞥向地上孱弱的女子。

    折扇的碧玉吊坠在空中徐徐摇荡。远处蝉鸣依旧,清风不减。

    他步调不急不缓的向她踱去。

    原来,来人乃是榣山上神。

    因苍梧山花开如海,秀色涓涓。他受苍梧上神之邀,前来赏景。

    这一身懒骨闲情惯了,几万年也不曾踏出榣山半步,自家的景色如画仙仙,赏了万年亦觉不倦。久来久往,旁人皆知榣山上神素来喜静,也不敢再去忧扰。借此,倒是远了不少旁处喧嚣,他也乐得清闲。

    可三日前,他如旧在榣山汀水长亭下徐风纳凉,斟杯独饮,却收到苍梧上神的玉函一笺,上书:

    陌上已花开,君可缓缓至矣。

    若是换做旁人,他也就素袖一挥,再不多瞧一眼。可念到他与苍梧上神向来交好,打紧的是,自己甚是贪他那千年佳酿“一醉愁”。

    他这个仙,别的爱好不提,素来贪点儿小酒。

    眉梢一挑,雅致的折扇已在手中流转生辉,一贯清冷的眸子竟也蕴出三分笑意。罢。便赏了他这薄面。

    说来也巧,正在他千里踏云,前来赴约之时,竟目睹了方才九嶷山这一幕。

    微微摇头轻叹,自己果真是太久不出榣山,世道纷乱,这些小妖如今也这般造次。

    思绪念此,步子已踱至跟前。望着地上昏厥的女子,秀眉微蹙,嘴角泛起浓浓的紫色,显然毒气攻心。

    不多时,她纤瘦的肩膀微颤,再支撑不住,瞬间便幻化真身。一株素素白芍,花瓣血红点点,躺在茵茵草地之上。

    “看样子,可是受了重伤”

    平静无波的声调荡在空中,入耳清凉。凉如寒冰的手指触在芍叶。瞬间,地上白芍颜色便恢复些许,他指尖微微一带,便将受伤的白芍呵在怀中。

    一声轻笑传入耳畔,“呵看来苍梧山赏景,眼下是去不得了,真是便宜了苍梧那一醉愁,啧”

    “如此也好,正愁着寻不到爽约的托词。”他长眸微眯,语调低喃,挥袖捏了个诀,仙体已至榣山之上。

    说来这榣山,可是不同别处。其他的仙山,众神都喜仙气缭绕,以彰显自己身为上仙足足的派头。可榣山上仙,众人都晓,翩翩清冷的性子,爱极素雅,以至于连修身之处也是一格别具。

    方至榣顶,便闻淙淙清流自远及近,宛如弦弦筝调缭绕耳畔,空谷更幽。入眼处,大片的竹林染的四周烟水一阵翠绿,寒枝峭影,即便是初春四月,也平添三分清冷。

    他转身寻了个幽静的位置,便将怀中白芍带出,轻柔的安置一方石台之上。

    只见石台一丈方圆,棱角圆润,有莹莹水泽滋润而出。石台上方,垂珠三尺,涓涓溪流淌过石面。

    原来,这溪流乃是“沁幽之水”,凡人饮了可不老长生,仙体得了便可养精蓄神,眼下为这区区白芍疗伤,自是不在话下。

    凝眸一瞥,见那白芍面色已渐渐红润,他也不再长留。白衣轻旋,身子已慵懒卧在白茅软榻之中,悠悠的闭目养神。

    如此,过了三日。

    他被一阵酒香诱醒。

    第o1章 别后相思空一水

    卷一:三千青丝若缕,为君点画成痴。

    院子的西方一角,曲径通幽。沿着边缘铺就的青石路,一所精美阁舍亭亭而立。

    雕刻栩栩的檀木匾额,上面字迹清明可见。描着玄色的鸳鸯小楷“西窗雪”,娟秀非常。

    西窗雪。正是月支国当朝丞相玉瑨的女儿,玉瑾瓛的闺阁。

    自古,玉家在月支国便是有名的大家,书香门第。而说起玉瑨的这个女儿玉瑾瓛,在整个久倾城,任是谁人亦有所耳闻。

    传闻说。

    玉瑾瓛三岁丧母。玉瑨在发妻过世之后再未婚娶,一人将玉瑾瓛养大。玉瑾瓛自小兰质蕙心,出落的不同寻常女子。

    十三年,岁月静流如水。命转之时,还要待玉瑾瓛豆蔻芳华说起。

    开元六年,四月十七,正是玉瑾瓛十三岁的生辰。玉瑨爱女心切,宴请百官。其中不乏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闻人爻。

    闻人爻乃当朝前任太史令,精通占卜之术,毕生修道,烨然若神人。常年深居于昆吾山上,参修论道。

    此人不慕世俗权贵,一生爱好清修。因仰慕玉瑨为人而两人相交甚深。被邀之后,便一路风尘,前往帝都。

    在宴席上,闻人爻得见玉瑾瓛,并为其占卜一卦。

    此卦预示,玉瑾瓛乃仙胎神体,今世堕入众生轮回。可命中有煞,需于仙山九嶷山避祸三年。

    待玉瑨再追问其他,闻人爻亦只是摇手道:“天命之机,凡人不可参也。”

    玉瑨听闻此言,自是不敢有半分怠慢。

    如此,玉瑾瓛被送往九嶷山。

    三年的岁月,简明如水。往事堪堪,只余下一段剪影。

    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苍的捉弄。

    临窗空笔,冬风细细。

    眼下,正是一年里最冷冽的日子。细细算来,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难得今早起来,雪势稍缓,轻飘飘的细雪随风舞着,衬着庭院里开的正盛的白梅,分外醉人。

    玉瑾瓛一早从床上起来,也没惊扰外面守夜的丫鬟,自己随手打了盆冷水,掬了把脸,便倚在床头闲闲的看起书来。

    闺阁内香烟袅袅,青玉案角的篆缕细细焚着,她看的极为入神,连门外有人连连敲了三声的门她也浑然不觉。

    最后,门外的人实在着急,声调也大了些许,开口道:“小姐奴婢是素璃,妳在房里干什么呢”

    喊了好几声,屋里的瑾瓛才听见,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拂过额前松散的青丝,一张未着粉黛的面容精致剔透,因为刚刚起床的缘由,她语调也带着几分轻柔:

    “怎么了素璃进来吧。”

    一声“吱呀”的开门声,门口的素璃已经跳入室内。外面天寒地冷,冻的她直跳脚。来不及拂去肩头微薄的雪,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折信笺,笑着开口道:“小姐,上官小姐来信了”

    倚在床前的瑾瓛原本还是一副慵慵的模样,听见素璃如此说,她素手隆起一头珠钗未着的青丝,连忙从床上起身。

    她穿着一袭素雅衣裳,除却腰间点缀的淡粉花纹,通体雪白。柔软的料子,长至脚踝,挡住足底花鞋的绣纹。

    没等素璃走到她的身边,她就越过身前檀木雕花的长椅,赶忙接过素璃手中的信笺,语调难掩心头欢悦,“执雪来信了吗”

    然后,素唇一抿,看着手上的书信欢欣的笑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消息了也不知如今她身在何处”瑾瓛轻轻的叹了口气,想起几年来的离别顿觉伤感,浓浓的思念也忽地划上心头。

    但她随即一笑,轻缓的打开手中的书信。信笺通体雪白,精美雅致,信封右角一枝墨笔勾勒的梅花风骨傲人,她看着心喜,手上的动作更是轻柔。

    信封被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枝三寸长短的白梅,盈盈的样子极为讨喜,还带着采摘时候的芬芳。

    没有冗长伤情的话语,也再无其他。

    瑾瓛喃喃的说,“还真是她清冷的性子,还是那般,话少的可怜。”

    一旁的素璃看着眼前的瑾瓛有一丝失落划过眼眸,她轻轻开口,“上官小姐可曾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那有没有说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未曾。”

    素璃轻轻拽过一旁的瑾瓛,“小姐,妳别难过了,上官小姐一定过的很好。”

    “我当然希望她如此。”瑾瓛轻手执过那枝白梅,走到床榻的幽落处,把它别在半开半掩的帘幔旁,“她还是精通药理,连时隔多日的白梅也能这般生机。”

    “素璃,妳说这三年来,执雪可曾怪我”瑾瓛微微偏头,对身旁站着的素璃说。

    素璃轻轻的摇头,“奴婢倒不这样想,或许,上官小姐心中更觉亏欠小姐。”

    素璃上前,紧紧握住瑾瓛的手,“小姐,妳的苦,奴婢都懂。”

    瑾瓛轻轻点头,素唇一笑。

    “素璃,妳下去忙吧,我自己呆一会儿便好。”

    素璃点点头,“小姐,那奴婢看看庭院的白梅可曾遭了霜寒,等有一天上官小姐回来,看见妳为她种的梅树,想来必然开心。”

    素璃放开瑾瓛的手,见瑾瓛朝她点头,便放心的关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素璃退出房门后,室中只余瑾瓛一人。浮光剪影,让她神色也恍惚。

    执雪,妳书信中毫无一字,是否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

    他对当年的事绝口不提,妳又不辞而去,可曾对我有半分惦念

    瑾瓛望着帘幔一旁别着的白梅,喃喃开口,“妳的心思我又何曾不知”

    “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妳的心意和思念,我已然收到,可是妳何时回来”

    三年的时光有多长,思念的情绪便有多难忍。

    三年的时光有多短,年少的情愫可曾仍深厚

    如果当年,还是那个当年,是不是我们便会安好如初。

    往事历历在目,可瑾瓛只记得她自己走的那天,不同现今的漫天飞雪,却是四月十七的烂漫初春。

    日月如梭,不过弹指。九嶷山一行,三载,带走了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光,那年少欢歌笑语的三个人而今却再难重逢。

    室内光影明灭,一副丹青描着一株如素白芍,枝繁叶盛,花开栩栩。枝底有簌簌而落的花瓣,亦幻亦真。

    瑾瓛右手轻轻划过一角的丹青表框,右手落在右角处,上面还留有当年的墨迹,上题簪花小楷:“落后始知如幻身”。

    落款:开元六年。四月十七。玉人歌者。无意涂鸦。

    雕纹精美的砚台中,研好的墨半湿未干,一支轻濡的毛笔横置砚前,玉体玲珑。仿若三人一同临摹丹青的一幕还映在眼前。

    正在心绪凄恻时,雪中轻微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

    来人踱步风雅,不急不缓。韵律有秩,声调和谐。

    “阿瑾。”

    檀门轻叩,温润儒雅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神色微微一怔,可随即脸上的伤情已是收的干净,轻轻提起裙摆,“这就来。”

    素手轻推檀门。

    庭院。

    少年如玉,白梅醉雪。

    天元九年。腊月初九。月支国。都城久倾。

    第o2章 砌下落梅如雪乱

    已过巳时。天明初雪。

    白慕笙步子不急不缓的踱着。鸦青色的靴子走在地上,漫过一层轻雪。看样子,去的正是西街玉丞相府的方向。

    身后的小厮见了,连忙跑至跟前,欠下身子道:“公子,这雪重路滑,您身子打紧,还是起轿前去吧”

    他闻言,只是轻轻摆摆手。温润的唇一笑:“无妨。”

    言罢,也不回头。便一路闲庭信步。

    从白府到玉府,算来路程也不远,他走的泰然自若,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偌大的丞相府,并没有想象中庄重威严的模样,反倒是一派书香儒雅之气,令人气定神闲。

    说来,白家与玉家同在朝中为官,是几代的世交。玉瑾瓛与白慕笙更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亲近的很。

    门口的侍卫见了白慕笙,连忙恭敬的一礼,也不通报,用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白慕笙笑笑,步调娴雅的走了进去。

    刚迈入庭院,便见瑾瓛的贴身丫鬟素璃在白梅树下,手中提了青竹编织的篮子,正接树上刚刚落下的白梅花。

    听闻雪地中轻微的脚步声,她微微转身,见来人后,忙放下手中的篮子,笑着福了个礼,道:“素璃见过公子,公子安好。”

    白慕笙笑着指着雪地上的篮子,“这是何意”

    言罢,抬手轻漫过眼前梅树的枝桠,簌簌的白梅落了一肩。

    他踱向素璃跟前,温润的嗓音仿若轻叩玉磬,细润动听。“可又是妳家小姐的主意”

    素璃抬头笑着道:“正是我家小姐的意思。”

    她慢慢蹲下,用手掬一捧轻雪漫在篮子里的白梅上,唇间稚声可闻。

    我家小姐先前说了:“这腊月之初的轻雪,外加庭院上百年的白梅,皆是至寒之物,采了去,回头她要酿酒呢。”

    她顿了顿,“现下已过巳时,拾的也该差不多了,平日都是小姐亲力亲为,日子久了,奴婢也学了些皮毛,今儿一早小姐在房内百~万\小说还未出来呢,奴婢这就去给公子通报。”

    “无碍。妳且忙妳的。”

    白慕笙笑着摆摆手,步子已踱起,刚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回头道:“素璃,妳去把阿瑾那件红底素印白梅的披风拿来。天寒,再拿个手炉。”

    “是。公子。”素璃连忙跑着去取。

    白慕笙不急不缓的走向玉瑾瓛房前。堇裳轻裹。一路芳菲。

    他轻轻的扣了下房门:“阿瑾。”尔后便长立在门前。

    片刻,房内传出一道清甜的声音,宛若琼浆入口,“这就来。”

    闻声,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檀门已被打开。

    白慕笙一袭堇色长衫,立在门前。他微微笑着,并未言语。

    玉瑾瓛见着门口站立的人,倒是先开了口,悠悠道:“慕笙,妳怎么空闲到我这里来”

    白慕笙随手取过素璃手里的披风,给瑾瓛披上,素手微动,温柔的系好最后一根丝带。

    “最近朝中是忙了一些,眼下近了腊月,各个节日纷至沓来,身为臣子的难免费些心思。”

    他把手炉捂在瑾瓛手中:“最近身体可好多出来走走,别总把自己闷在房里。呵呵,正所谓风光正好,切莫辜负。”

    “一切都好,妳也要注意身体。”瑾瓛一敛方才忧色,笑着看向白慕笙。

    眼前的人一袭堇色流裳。他长立于青石砌上。一路走来,肩头已是一片莹白,分不清是梅是雪,她轻轻掸去他肩头轻梅。

    正是,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她抿嘴一笑,“言之有理,出去走走也好。”

    西窗白雪,公子红妆。

    言罢,两人并肩而行,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一路芳菲漫地。

    玉瑾瓛的庭院,路两侧并排长满了白梅树,衬着飘洒的雪花,分外清明。

    偶尔有一两条枝桠伸展至路中央,玉瑾瓛走在路旁,白慕笙用手轻轻给她挡过枝蔓。

    “阿瑾,方才我见素璃在那里采飘落的梅花,这其中有何深意”白慕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玉瑾瓛。

    “这能有何深意不过是我的一时兴起罢了。”玉瑾瓛轻轻一笑,“是我想用来酿酒的,如今,只差这腊月的白梅了。”

    “哦说来听听。”

    “这也是我闲来无事,在九嶷山时候的想法,那时无意中看了一本古书,里面不乏酿酒之道,便萌生了这个念头。想尝尝自己酿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玉瑾瓛伸手,轻轻接过飘落下的花瓣,簌簌白梅沉落在掌心,映着少女的面容更加剔透,她微微一笑。

    “其实酿造的手法并不难,心细便已成功了一半,只是这酿酒的材料有些难得,实在长途跋涉。”

    她顿了顿,也不卖关子,“要取几种正开时节的繁花入引。分别为九嶷山的白芍,苍梧山的紫薇,不周山的芙蓉,丹岤山的玉簪,昆吾山的蔷薇,蓬莱山的白梅,羽山的海棠,外加合虚

    山的美人蕉。因为我院中的白梅,皆是先祖移栽蓬莱山上的梅树,所以,我便取了个捷径,也不负芳华。”

    她笑了笑,接着道:“这几种花,皆是花开正繁盛的时节入引,但不可采摘树上的花枝,不可捡拾落土的花瓣,唯独繁花飘落的时候,接到篮子中,方为无根之花。”

    白慕笙听后,神情微讶:“那接花的篮子是否也有些门道”

    “妳说对了。”

    玉瑾瓛温婉一笑:

    “这篮子,是我取榣山之上的青竹所制,采用锁花的编织手法,入引时自然有一道清凉。妳不知,榣山上有一方石台,台上可流无根之水,名为沁幽之水,酿酒时用它入引是最

    佳。今年三月时节,我行至榣山,便有幸用玉壶盛了一壶,现今还置于闺房之中。”

    “呵呵,真是难为妳了,阿瑾。说来,我饮过的美酒自是不少,但能如妳这般酿出门道的,倒是少有耳闻。”

    白慕笙堇衫轻旋,“能够妙手入引,得此佳酿,倒是不负妳兰质蕙心的性子。此酒可有名字”

    “名曰梦回。”

    “好不知谁人有幸,能饮上一樽。”

    言笑间,两人已出了玉府,走在久倾城的长街。

    第o3章 一笑倾城百日香

    久倾城,乃是月支国帝都。自君家建朝以来,已是在此六朝为都。

    天子脚下,难免一片盛世祥和。

    各色新奇的物什琳琅满目,叫卖吆喝的商贩更是街巷穿行。举目望去,整个久倾城笼罩在一抹古风韵气之中。

    幽竹为笛,多情才子青郊马踏。红颜若玉,绣楼佳人素袖轻招。

    吟诗、清谈、作画、饮宴,自有一段风流。

    玉瑾瓛和白慕笙沿着久倾城的正街,一路向北,信步而行。

    说起这条街道,整个久倾城的人都知道,此正街名为“仙来街”。而提起这街道“仙来”的由来,还是一段传闻说的飘渺传神。

    传闻说,在月支国尚未建立之前,久倾城并非现今这般繁盛面貌,因上古之神在此常年征战,使这里千里荒芜一片,百年寸草不生。

    后来,几万年桑田沧海,有九天仙女下凡前往九嶷山修行,途经此地,见此处疮痍不堪,不禁心生悲怜。

    她手执白芍,足行云彩,素裳点点一挥,月支国便青郊漫地,开满十里芍花。转眼间,化苍凉为繁华。

    而月支国的先人更是被仙女点化,有幸长留此地,繁衍生息。

    后来,为了感怀九天上仙的无量造化,月支国先人将帝都命名为“久倾城”。

    久,表长久之意。倾,则颂九天上仙的倾城之姿,花容之貌。更把白芍作为国花,将开满十里白芍花的这条街道,名为“仙来街”。

    玉瑾瓛和白慕笙穿行在人群中,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影攒动,白慕笙走在右侧,时常用手臂为玉瑾瓛遮挡匆匆的行人。

    因为并非是第一次出行,所以他们对街上叫卖的物什并不是很好奇,一路下来,不过随处看看,闲谈几句。

    走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仙来街”还未行至过半,外加天寒,难免让人身觉困倦。素璃在一旁轻轻搀着玉瑾瓛,雪重路滑,以免摔了身子。

    白慕笙见玉瑾瓛面色微倦,柔声道:“走了一会儿,阿瑾是不是累了”

    玉瑾瓛朝白慕笙笑笑,“没事儿,许是我不经常出来走动,现今出来走走也好。”

    她轻轻扶着一旁素璃的手,见空气寒冷,不忘将怀中的手炉捂在素璃手腕,素璃感激一笑,把瑾瓛的手握的更紧,道:

    “小姐,我看前面有家绣莊,奴婢听闻人说,他家裁衣的布料极好,看您这打四月从九嶷山回来,也不曾多添置些衣裳,眼下来到年底,我们不妨去看看,有合适的料子回头奴婢给妳做

    几身新衣服。”

    言语间,三人跟前正有一所绣莊矗立街头,此绣楼素雪来晴,临风初静。

    匾额上书:烟云织锦。

    还未待瑾瓛开口,白慕笙笑着说:“我看这样也好,这家绣莊在月支国是极好的,不仅是久倾,就连不少外地的官宦之女,也是不辞千里前来此处,只为一身合适的流裳。”

    他微步向前,鸦青的长靴在雪里留下一串有序的印痕。

    “对了,阿瑾,前日同皇上御花园陪驾闲行,圣上还言,妳回久倾城也有一段时日,自从妳去九嶷山,便未曾有面圣的机会,说是趁着眼下年底,还要为妳办个饮宴,以表圣恩。妳不妨

    今日选些心喜的料子,回头在宴席上一压群芳。”

    “既是圣上饮宴,瑾瓛自是不敢违背圣恩。可若说一压群芳,就算了吧。古人言,君子无所争。”

    她轻抬裙摆,右足登上石砌,眨眼一笑,“虽说我是女子,离君子还差一些,但也没什么心思去同旁人比较,更不说一决高下了。”

    素璃挽着瑾瓛的手,嘴里轻声嘀咕道:“终日什么君子,什么不争,清淡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嫁人啊”

    “臭丫头,就知道拿我打趣。”

    瑾瓛抽出右手,纤细的手指到素璃额前就是一点,“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说些什么话,羞不羞”

    素璃忙搀着瑾瓛往台阶上走,抿嘴偷笑。

    白慕笙跟在两人身后,温润笑开。

    三人举步向跟前的绣莊走去。雪满久倾,清净此处。

    绣楼两侧的石阶扫的干干净净,即便是在门外尚可闻到室内清茗茶香。

    甫一进门,绣楼的老板一见来人,不等伙计招呼,他自己便连忙迎了上来,拱手道:“秦贵见过白公子,真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公子上座”

    连忙把白慕笙几人往雅室请,回头不忘叮嘱一旁的伙计给来人上茶。

    白慕笙谦逊的一礼:“秦老板不必客气。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白公子您是有些时日不来了啊”秦贵连连点头,伸出右手,请白慕笙上座,抬头间,却是微微看了玉瑾瓛一眼,开口迟疑,“这位是”

    白慕笙轻手扶过玉瑾瓛,示意她坐下休息,笑着对秦贵说,“这是我的朋友,听闻秦老板绣莊名满天下,今日来此地,想一睹锦绣风华,还望秦老板多多关照。”

    玉瑾瓛笑着向秦贵微微点头,尔后,才坐下休憩。

    秦贵见白慕笙对来人照料有加,更是不敢怠慢,忙躬身,“秦贵见过小姐”语罢,对上茶的伙计道:“把我收藏的茶快拿来用好水冲泡”

    白慕笙长袍一旋,入座儒雅。“秦老板不必麻烦,且去忙您的,别叨扰到您”

    “不叨扰不叨扰”

    言语间,秦贵连忙将雅室中的布料命伙计给玉瑾瓛呈上来,“小姐,这是我们店里新织的锦,此锦入目绚华,触感轻柔,还请小姐过目”

    玉瑾瓛丽唇轻抿了口茶,“秦老板,好茶。”语罢,微微一笑,看向秦贵手中的锦布。

    白慕笙见秦贵手中布锦华美非常,料子是极好的,只是过于艳丽,许是玉瑾瓛心中不喜,“秦老板可有素雅清简的料子,我这位朋友性子清淡,不慕过于浓烈的衣着。”

    秦贵见玉瑾瓛会心一笑,忙福了个礼,“公子,小姐且品品茶,秦某人去去就来。”语罢,便退身,自己亲自到。

    不一会儿,便见秦贵手中呈来几色上等的布料,几色锦布花色各不相同,均是简明雅致的料子,每块布料又并不成匹,均可只做一件云裳。

    玉瑾瓛见他殷勤,笑着道:“让秦老板费心了”,忽而转睛,正瞥见秦贵手中有一色素底白描的料子,上面印着颤颤的白芍,清淡婉味,亦幻亦真。她不禁一展笑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莲步移到秦贵面前,“秦老板,这色料子予我可好”

    “自然自然”秦贵连连称道。

    “阿瑾,不再选选其他的吗”见玉瑾瓛站起,白慕笙接过秦贵手中锦布,转头对瑾瓛说。

    “这个料子我很喜欢,便是它了。”瑾瓛笑的温婉。

    一旁的伙计恭敬的接过白慕笙手中的料子,小心翼翼的包好,便立在一旁。

    白慕笙道:“秦老板,我知道绣莊的布锦自是无价,回头我便将布酬送至府上。”

    “公子客气公子客气”秦贵一脸讨好:“公子,座上休息。”

    言语间,绣莊伙计带来一位侍从,秦贵见正是白慕笙府上的侍卫白夙,连忙请进来。

    来人向白慕笙恭敬的一揖,复在他耳畔耳语了几句。白慕笙微微点头,白夙便退了出去。

    “秦老板且去忙吧我们便不烦扰了。”白慕笙起身为一旁的玉瑾瓛系好披风,“还望秦老板空闲之时,把那挑选的布锦送往西街玉府。”

    秦贵连连点头,口中却道:“西街玉府哪个西街玉府”

    白慕笙正同玉瑾瓛往门外走,听秦贵口中低喃,眼角难得调笑一弯,回头道:“整个久倾城还有第二个玉府不成”言笑间,几人已出了门。

    不一会儿,秦贵忽然反应过来,不禁心头一震。

    连忙回头,厉声对绣莊的伙计道:“赶紧拿出锦花册,把今天这位小姐记下,这可是玉丞相府的千金以后好生照料着,莫生差池”

    “是老板”

    秦贵回身抬起右手袖子,狠狠擦擦额前的细汗。抬眼间,来人早已走远。

    第o4章 公子摇扇世无双

    在秦贵还躬身相送的时候,白慕笙几人早就走出了绣楼。他和玉瑾瓛走在前面,白夙则和素璃跟在身后。

    初雪微化,阳光也不似清晨那般清冷,暖暖的打在身上,给料峭的寒冬增添几分暖意。

    白慕笙开口道:“阿瑾,刚刚在绣楼时白夙来报,说有要事相商,事急刻不容缓,眼下,怕是不能陪妳赏景,不如我们今日便先回去,哪天得闲了再出来,妳说可好”

    玉瑾瓛微微一笑:“妳且去忙妳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她回身望向素璃,素璃忙上前搀起她的手,“有素璃陪我便好,我们走走就回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妳放心吧。”

    白慕笙还想说什么,可话说到了唇边又生生顿住,他倾身向前,将玉瑾瓛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那妳可别着凉,我派人暗中保护妳,等妳什么时候回了丞相府,便遣人通报我一声,免得我担心。”

    “好,放心吧。妳自己也多加小心。”玉瑾瓛笑着点点头,扶着素璃的手,也不再叨烦,两人便往仙来街通北方向走去。

    仙来长街,白慕笙见玉瑾瓛身影渐远,才回神转身,孑然的身子长立在雪中,神情也显得微肃三分。

    面前的白夙见白慕笙望向自己,连忙上前恭谨的一礼:“公子,还请回府上详谈”

    白慕笙收了神色,表情庄谨,他向白夙微微点头,便转身往白府的方向走。走了几步,他悠悠开口,对身后跟随的白夙说:“派人暗中保护阿瑾。”

    “是公子属下早已暗中派人,定护玉小姐安全”白夙在旁边颔首称是,神情庄重清肃。

    “嗯。”

    沿着仙来街的中央向北拐,便是通往久倾城白府的方向。两人并未走仙来街的正街,而是从西郊的南面幽静小路直接回了白府。

    甫进白府,便给人暮春撩人之感,不同于现下时节的冷冽冰峭,白府长水浮汀,楼雪阁清。

    四周环溯洲畔如同江南美人俯舟赶春般清丽,顾盼流辉。院旁微微低垂的柳树宛若蔓藤瀑布,即便枝叶尽谢,仍不乏垂柔之美。

    府上的侍卫见白慕笙回府,皆恭敬的一礼,白夙向两旁的侍卫一摆手,便快步跟着白慕笙一同进了卧室。

    两人一前一后,衣色一堇一青。听房门一声轻掩,皆隐在檀花深雕的朱木门中。

    檀门触泽轻柔,色缕生辉,上方匾额书隶字:“东厢月”,眷美朦胧。

    两人进入房中,白夙连忙掩上房门,待白慕笙坐在桌前,便躬身去给白慕笙倒茶。

    白慕笙轻手挡过,“无妨,我不口渴。说正事吧。”他微微坐正身子,神色微肃。

    身旁的白夙重重点头,便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镶边描金的信封,郑重的交至白慕笙手中。待白慕笙接过信封,白夙开口道:“公子,无启国那边”

    白慕笙右手一挥,生生止住了白夙的话,他抬头幽幽的看了白夙一眼,也不言语。白夙连忙向窗外看去,见并无来人,知自己失言,微微低下了头。

    “妳去到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近来。”

    “是公子。”

    白慕笙轻轻执起手中的描金信封,表情难有的严肃,他起身,从砚台右侧的抽屉中拿出</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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