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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薄荷荼縻梨花白

正文 薄荷荼縻梨花白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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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浆果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花生在哪里我要找他帮我摘咖啡浆果”花生对于植物的研究十分透彻,完全不像花翡这样半桶水。

    花翡讪讪回道:“在东厢。”我立刻转头要去找花生,却被花翡一把拽住,满脸期待地问我:“圆妹,我和花生比你选哪个”

    我斜眼睨了他一眼:“花生。”花生是花翡爹爹的养子,算得上是八宝楼里言语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就是长得酷似黑旋风李逵。

    花翡捧心:“我和这红果你选哪个”

    “红果。”

    花翡背过脸去,双肩一抖一抖,哽咽:“最后问一句,那我和小绿呢”

    “当然是小绿”我毫不犹豫,没有小绿哪来那么好喝的“晓汤”。

    “桂郎你你好狠心奴家待你一片痴心,你却对奴家这般始乱终弃奴家不活了”说完作势就往那屋内的柱子撞去。

    我眩晕:“始乱”都谈不上,何来“终弃”

    “桂郎,你不要拦我。今日奴家定要以死明志,就让我香销玉殒吧”花翡停在柱子前,扯着京剧长腔般的调子做戏。

    我走过他身边,头都不回,直接去找花生。身后花翡不死心地叨叨:“那我和红枣比呢”

    一个月后,霄山脚下周口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一家奇怪的茶馆,里面出售一种奇怪的茶饮,名唤“咖啡”。这咖啡不似一般茶水般澄澈透明、清淡雅致,是琥珀色的,闻着芳醇香甜,喝着微苦却又回甘无穷,唯一和茶相同的是都具有很好的提神醒脑的功效。最最怪的是这“咖啡”两个字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后来才慢慢知道是念“咔飞”。

    两个月后,周口城的百姓都迷上了咖啡。

    八个月后,西陇国内几个主要城市都开设了类似的茶馆,大家开始逐渐接受这种新生的茶饮,却不知是何种茶叶冲泡出来的。

    十个月后,西陇国的集市上开始出售一种褐色的粉末,买回后依据附赠的一张商贩嘱咐,便可在家如泡茶般炮制出美味的咖啡。

    一年后,咖啡席卷西陇国,垄断了全国至少四成人的味觉,并且开始渗透贩售至雪域国和香泽国,而这个人一夜暴富。关于这个人究竟是何来历,长相如何,是男是女被传得绘声绘色,却没有一个确定统一的答案。

    有人说:这人是个男的,长得五大三粗,和菜市口卖猪肉的老板差不多花生:我哪里像卖猪肉的;有人说:此人是个妙龄女子,长得貌美如花却生性冷清,从来没有笑脸,而且身怀绝世武功,若得罪她,便会被卸去手脚做成人彘装在坛子里恐怖小说里的红枣;有人说:那老板居然是个稚龄少年,很是和气,常常算不清账目,时不时倒贴客人小豆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迷糊;有人说:此人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美男,不过已有妻室,最令人遗憾的是其妻擅做河东狮子吼,此美男甚是惧内,不敢再娶,跌碎了西陇国一干待嫁女子的芳心花翡胡说八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传言到目前为止最为广泛。

    还有一个谣传,据说真正的幕后老板是个女人,常年以纱遮脸,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长相,不过有人传说她长得其丑无比,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被其丑陋的面容吓死了。对于这个,我只能赞叹,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此刻,我正在店堂的后院厨房里研磨咖啡豆,绿豆在灶边烤着小甜饼,花翡照例不屑于正常食品端着一盘蜈蚣细嚼慢咽。

    银耳一个凌空飞踏,揭下店门上方的牌匾,打了盆水准备拭去上面的尘埃。说到那块牌子真真是我心里的一个伤,不为别的,就为上面题着的三个大字。

    当时,花翡说:“此城唤周口,此店就叫周口店好了。”便不由分说地亲自刻了个牌匾挂上去。我看着那牌匾胸闷了半天。

    第二家分店开在京城内的灵山上,花翡说:“此店居于山坡半中,就唤半坡店。”半坡不容易呀,总算进化到了母系氏族公社时期。

    第三家分店开在银城内,生怕花翡叫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我坚持将这家横跨小河上的店命名为“横店”。

    每日清早除了磨制咖啡豆外,我都会和绿豆一起蒸烤出一大笼的甜饼分发给路过店门口的孩子们。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孩子们小小的手抓着甜饼吃得幸福的样子,我的心便会甜得发疼。而每每听见孩子们跟在母亲身后奶声奶气地喊一声“娘”时,我都会不自觉地闭上眼幻想那是对我的呼唤。记忆深处仿佛有一个很痛很痛的角落慢慢抽丝剥茧,但一旦我要想起是什么的时候,就会立刻跌入一片混沌的迷雾里。

    花翡最近又出过一次远门,回来后伤得很重,比上次严重得多,发烧说胡话昏迷了足有三天。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拉过我的手,沙哑着嗓子说:“圆妹,我们洞房吧养个大胖小子”之后,便再次晕了过去。当然,是被我敲晕的。

    这次伤足足养了月余才完全治愈。期间,花翡的遗书收藏量终于达到三十封,这次遗书里居然写着“本座辞世后,桂圆送小绿抚养,绿豆归属厨房的铁锅和铁铲”颠颠倒倒得不像话。

    而我却隐隐担心,他的武功虽一般,但以他的使毒招术断没有人可以将他伤至这般,除非他完全没有用毒。

    为何不用毒呢莫不是他不愿伤害此人又或者对方百毒不侵不管是哪种原因,惹上这样的人总是危险的,花翡却为何一再身涉险境

    第52节:第二十二章 珠帘不卷夜来霜1

    第二十二章 珠帘不卷夜来霜

    梨花月,总相思。

    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张惠言

    虽是秋末时节,雪域国却已飘起了年内的第一场雪。小雪纷纷洒洒,似盐花般带着几分晶莹,一触到人温热的肌肤便顷刻融化。

    长长的朱红花岩石长廊上,执事老太监吴清兜着袖子着急地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仿佛欲借此减轻心中的焦虑,时不时抬头望向那虚掩着的红木朱漆镂花门。

    终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手持拂尘的小太监通报:“宣”

    吴清赶忙入内。“奴才参见陛下,老奴该死,该死啊”“扑通”一声跪在了奏折堆叠的书案前,地上冰冷的玄青色花岩石倒映着一张紧张失措长满了褶子的脸。

    “何事如此慌张”半晌,书案后的乌金血簪发冠才缓缓从手中明黄的奏折中抬起,语气慵懒,却让人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寒意走遍全身。紫色的头发被高束成发髻用发冠固定,如雪的面庞上一双紫水晶般透明的眼睛如妖似魔,反射着桌旁的烛火,明暗影绰。一身乌黑发亮的锦缎龙袍倚靠于雪貂皮毛铺陈的龙椅上。

    吴清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即使已伺候陛下多年,每每听见他开口仍是让他从心底里泛出敬畏之感:“老奴老奴看护不利,让殿下让殿下给走丢了奴才们寻遍了月华殿都没有找见殿下”吴清暗暗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想自从伺候这小祖宗以来,自己就没睡过一夜好觉,而这小祖宗学会走路以后,自己更是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再这么折腾下去即使陛下不斩他,估摸着这条老命也该差不多去了。

    “上次刺客来袭后朕说过什么”高高在上的紫目冷光一转,吴清差点瘫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说,殿下走动半步身边都需设三人以上护卫贴身保护,若殿下稍有差池月华殿内所有侍从宫人尽数迁入寒潭殿伺候”寒潭殿是这雪域国皇宫最阴森恐怖的存在,里面的内湖饲养了两只陛下的宠物虎皮鲨,以人肉为饵食,凡是宫内犯了严重过错的侍从便会被投入湖中。

    “那你还在此作何”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容老奴再寻上一寻”吴清连连磕头。

    “去吧。”仿佛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

    “啊是。”吴清一愣,本以为定是难逃一死,却不想陛下叫他“去”,虽然搞不清楚是让他“去地府”还是“去寻人”,但看到陛下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脸,便赶忙恭敬地跪安退了出去。

    偌大的书房内又恢复了清静,仅余跳跃的烛火偶尔发出啵啵声。

    “在这里睡了半日,你倒是不嫌冷得慌”子夏飘雪端起案上的茶杯,浅抿了一口,心下想这西陇国送来的“咖啡”味道差强人意,却是提神醒脑得紧。

    宽大的龙椅背后应声走出一个睡眼蒙眬的娃娃,大大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水嘟嘟的红唇,圆圆的脸蛋泛着粉霞般的光彩,粉雕玉琢,好不可爱。若不是那颇有些倔强、目空一切的眼神,还有浑身像打翻了染缸一般乱七八糟混杂的颜色和撕破的衣袖,定会让人误以为是个两三岁的女娃儿。

    子夏飘雪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将其抱起,他立刻蜷着身子缩进子夏飘雪的怀里,眯着眼睛安静了不到半刻的工夫,便开始忸怩着坐立难安,像一只长了跳蚤的小猫。子夏飘雪手稍一松开,他便从那怀里爬了出来,雪白的貂皮椅垫上立刻留下了一串触目惊心的污迹。

    他爬到书案边两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旋即皱起了眉,精致的小脸拧成包子花般可爱的形状:“阿夏,好苦,不好喝。”

    子夏飘雪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叫父皇。”

    “啊父父父啊父皇皇皇”每次一让他叫父皇,他便会模仿月华殿伺候他用膳的小太监李贵,开始口吃不止。子夏飘雪叹了口气,难得那妖异的紫瞳里转过一瞬的无可奈何。

    一走神的工夫,一本奏折已葬身在小花猫的爪下,碎成四片。

    “紫苑”子夏飘雪脸上一丝戾气扫过,那娃娃泥鳅般溜下龙椅,躲过了子夏飘雪手中弹出的暗器。暗器穿透椅背,留下一个花生米大小的孔洞。

    “啊父父父啊皇皇皇啊紫紫紫苑苑苑回回回去啊了啊父啊父皇皇汪汪汪岁汪岁汪汪岁”留下一串小狗般的“汪汪”后那顽皮的小身影一溜烟没了踪迹。

    子夏飘雪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只喝了一口便开始猛烈地咳嗽,外间的太监赶忙端来温水才将咳嗽给缓和了下去。晃了晃茶盏,子夏飘雪在底部看见一层细密的红色辣椒粉末,终于知道紫苑飘雪那一身五颜六色、破破烂烂是从何而来了,想来今日御膳房定是不知被闹腾得如何鸡飞狗跳。

    此时,在西陇国的深宫内,一个黑色的身影翩然落下。

    “属下参见陛下。”那黑衣人单脚屈膝跪下,两手一抱拳。

    “平身。可有何消息”桓珏转过身,憔悴的眉宇间有期许的光芒闪烁而过。

    望着那明亮的眼睛,黑衣人有些慨叹,但也只有如实禀报:“属下无能,至今尚无任何线索。”

    茶杯应声落地,一摊水渍里有几片嫩绿的薄荷叶。

    “来人哪,快去禀报皇后娘娘,皇上的心疾又犯了”安静的夜色顿时一片喧嚣混乱。国师也被皇后请入了皇宫为皇上诊病。

    “皇上,恕老臣直言,陛下龙体兹关国事安危,万望陛下保重身体莫要再为那镜花水月做竹篮打水的无谓之劳了。”

    “咳咳咳国师现今是如了意了,国师算计了这许多年也该歇歇了。朕的琐事还不劳国师成日费心惦记着。”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冷漠疏离。

    国师有些尴尬地低了头,皇后看着气氛有些不对,便上前圆了场让国师出宫回府,自己则去亲自监督宫女们煎药。

    桓珏躺在龙榻上,窗外冷月无声,依稀仿佛那年,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波光粼粼的无边月色中,朗声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虽说是深秋时节,但在四季如春的香泽国内却依旧是一派鸟语花香之景。堤边岸上,赏夜游玩、听戏喝酒,灯火掩映的河道两旁船只来往甚是热闹。丝竹乐舞、巧笑暗语不时传出。

    而香泽国的皇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致。

    两年前,除了东宫外,宫廷内的其余地方均是满栽香花。现如今,则是尽数被除去,仅种薄荷,一片萋萋芳草绿夹着丝丝冰凉让本就宽阔的皇宫显得有些死寂。

    太后望着满目碧绿,暗叹冤孽,身后跟着两个手捧画卷的宫女进了揽云居。

    “孩儿参见母后。不知母后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那香泽皇帝微欠了身,迎接太后。

    银丝缕缕,竟寻不见半点当年如墨般乌黑的踪迹,每每瞧见,都让她心如刀绞,“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甚是辛苦,哀家特来看望。”

    “谢母后。”

    不知如何启口,那太后停顿了片刻:“皇上如今也已登位两年了,膝下尚无半子环绕,也未再纳妃,哀家以为不妥。”说完对随行宫女递了个眼神,宫女立刻将手中的若干画卷依次展开放于案上,一看竟是一幅幅深闺美女绘像,或温柔婉约,或娇小妩媚,或娉婷多姿,多是当朝大臣之女。

    “这些是哀家近日挑选的名媛淑女,皇上看看可有满意的”

    那香泽皇帝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多劳母后挂心了,如今天下初易主,动荡隐忧尚存,孩儿国事缠身,恐怕不宜考虑此事。况且,孩儿有云儿相伴左右即可。”

    “你”太后一时气极语塞,胸口气得一起一伏,“就为了那女人就为了那已经化成灰的死人,皇上准备这一生就这样断送了”

    那皇帝一下站起身,面容极度不悦,有克制的火气:“请母后莫要这般辱及孩儿的爱妻天色已晚,请母后移驾寝宫歇息”两个宫女吓得一个哆嗦,不禁想起去年有个进士写了首诗暗喻皇后已死之事,皇上震怒将其斩首示众。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带着宫女怒气冲冲地出了揽云居。

    “启禀万岁,小烨子求见。”不过一会儿,王老吉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通报。

    “宣。”一个利落的身影立刻踏入书房:“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有下落”

    “尚无。西陇国内臣也探听过,没有发现踪迹。明日臣便往那雪域国找寻。”

    “知道了,下去吧。”抚着手中的骨灰盒,失望的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深深哀伤。那骨灰盒表面光滑润亮,一看便知是长期被人抚摸的缘故。

    小烨子走后,王老吉便进来为皇上添茶,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执著,已经找寻了两年有余却还不死心。转念一想却又几分明白,只要有关云妃,只要是有一丝能够证明她还有可能尚在人世的线索,哪怕是尸身,都会让皇上为之疯狂。

    犹记得当年皇上挖出云妃骨灰后的第二日,下人们清理废墟找到九颗定颜珠放在皇上面前,皇上那沉如死灰的眼里掠过一丝欣喜若狂的希望之光,随即开始盘问可有宫人私藏了那第十颗定颜珠,下人们吓得直打抖,心想偷什么也不敢偷这定颜珠,除非是不要命了。皇上便立刻命人开始找寻这最后一颗定颜珠的下落。

    这定颜珠世上仅有十颗,均为香泽国皇宫所存,不但可保容颜不腐,还有一个特性便是水火不惧。所以,即使一场大火将所有东西尽数化为灰烬,也不可能烧毁定颜珠,而这第十颗定颜珠的失踪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被人偷盗。

    这颗定颜珠的被盗对于香泽国皇帝来说,却是支撑他两年有余的一丝希望之光。因为他相信云妃的尸身有可能并未被大火化为灰烬,而是被偷天换日给运出宫去。当年他在她身上放置定颜珠时,有一颗是含放在她口中的,很有可能消失的定颜珠就是她口中的那颗。外人定是不知,匆忙之中很有可能随着云妃的尸身一起被运走。

    但是,两年内,他派尽高手精英四处找寻定颜珠的踪迹却遍寻不着,哪怕是一点点相关的线索都没有。

    王老吉常常暗暗祈祷,希望玉皇大帝和所有菩萨神灵们能保佑云妃死而复生。皇上日日对着那骨灰盒痴痴傻傻如对云妃本人,让人看了好生不忍,连他这样不懂情爱之人也不禁潸然泪下。

    第53节:第二十二章 珠帘不卷夜来霜2

    第二日,早朝后,安亲王受皇上之约入宫觐见。

    太监端上两杯茶,安亲王揭开杯盖后却愣了,不知杯中是何茶,品了一口,却是苦得紧,再一回味却又甘美非常。

    皇上看他的表情,轻笑出声:“此茶名唤咖啡,是西陇国里传来的,据说那西陇国现在几乎人人都喝此茶。”

    “咔飞不知此二字如何书写”

    皇上就着杯中之水,以指轻蘸,随手在桌面上写下了这两个奇怪的字。

    安亲王看后,却觉此二字有些隔着年岁的朦胧熟悉之感。

    “加菲何解”

    “福禄有加,铅华似菲。故唤加菲。”

    安亲王下意识地抚着腰上所系的红色玉佩,玉佩的形状有些怪异,看不出是什么。咖啡加菲一样奇怪,会有联系吗

    “皇弟在想什么”皇上看安亲王突然陷入深思之中有些不解。

    “没,没什么,怕是昨夜没睡好,精神有些不济。”安亲王一下回过神来。

    “朕看皇弟这许多年一直佩戴此玉,但此玉石材质却非上品,莫非有什么来历”现今,恐怕只有和这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在一起,皇上才会偶尔露出此等促狭自然的表情。

    “皇兄玩笑了,不过见它刻得怪了些便随身带着,想是能避些邪气”嘴上虽如此说着,脸上却不自然地红了。

    皇上也不追究,只是微微笑了笑。

    “今日让皇弟过来是要商议一事。朕听说那西陇国今年粮食大大丰收,比往年多了五成,不但解决了北面四城的粮荒,还余出不少囤积于国库粮仓以备不时之患。朕欲亲自去那西陇国内查探这高产之方,不知皇弟可愿同行”

    “皇兄邀约,兰茂自当同去。”

    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

    点点行行,

    总是凄凉意。

    晏几道

    第54节:第二十三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1

    第二十三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三月,草长莺飞。

    位于西陇国京城西北角的酒楼“富春楼”里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现下正午时分,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单就这楼上一层少说也有十来桌用餐之人,或成群,或两两对酌,形形色色之人皆有。唯一相同的是几乎每桌都点了一道相同的菜。

    要说这道菜,其实本也普通,就是辣子爆炒鲤鱼片,又咸又辣,口味甚重。老板推出此菜月余,发现并不讨喜,点的人少之又少,即使点了也吃不上两口,再次光临也绝不再点此菜。就在老板欲从菜单上撤销此菜时,来了个贵人,从此改变了这道菜的命运。

    小二还依稀记得那日,一个素袍玉面的客官落座后,瞧着满满当当的菜单偏偏只点了此菜。一般人吃不了几口便会受不了的咸辣味,那人却一口接一口将这盘鲤鱼肉吃得干干净净。

    吃到最后,那人辣得眼圈都红了,眼睛里水雾蒙了一层,最后还愣坐了半日。当时店小二就琢磨了,这客官莫不是被辣傻了,水也不知道喝一口,就这么呆呆坐着,眼神飘忽,像是穿山越水停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常光顾此店的户部员外郎踏入店门瞄了一圈后脸色大变,诚惶诚恐地跪在了那人面前高呼万岁,全店的人才惊讶地知道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微服私访的西陇国当朝皇帝。

    那皇帝看着跪得满屋的人方才恍然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此菜甚好。”

    掌柜倒是机灵,赶忙巴巴地跪请皇上给这菜赐个名。

    “就唤容颜吧”那皇帝略一恍惚后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金口一开,这道菜从此后便是扬眉吐气、享誉京城。皇上都说好吃的菜,那可不得引着全城的人都慕名而来,人人都有个奇怪的心理。往常吃这菜觉着又辣又咸难以入口,但自皇上赐名后就觉着怎么吃怎么好,一边吃一边暗叹还是皇上有眼光。

    因为这道菜,这小小的酒楼也就鸡犬升天跟着红火起来。掌柜更是夜里数钱数得合不拢嘴,不过这机灵的掌柜倒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一道辣子炒鱼,怎么皇上就给取了个“容颜”的名字。后来一日突然明白过来,此“容”字可不就是彼“融”的谐音嘛。听说皇上独宠皇后娘娘,与娘娘伉俪情深,皇后的闺名便是“初融飘雪”,皇上定是吃着这菜想起了娘娘。

    话说现下正午时分,窗外是柔和的斜风细雨,客人们一边吃着菜喝着酒,一边议论一些小道消息、逸闻乐事。

    要说最近顶顶大的事便是二月二十日那雪域国的小王子紫苑飘雪的三岁生辰庆筵了,不但雪域国上下举国同庆,就是他们西陇国的圣上也亲自到贺,送了份大礼。人人皆慨叹,这小王子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命好得很哪

    那紫苑飘雪生辰后又发生了件稀奇事,听说是雪域国皇宫不知丢了个什么至宝,把那妖王给大大惹怒了,斩了不少宫人,连夜派出精锐暗侍奔赴各地开始搜寻。而西陇国的皇帝桓珏获悉后也是震惊焦急非常,命大内高手协助寻找此宝。

    不过说起来,这都是些王公贵族们的事儿,老百姓哪里弄得明白这是在玩什么花样,百姓们还是最喜欢聊聊身边发生的事,比如现下在这酒楼里。

    “爹爹,爹爹,全是小竹不乖,小竹不该不小心打破茶杯”一个稚气的声音成功地让原本喧嚣的酒楼一下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角落里的一张饭桌。

    一个紫衣娃娃跪在桌前,衣裳布料看起来极好,可惜被蹭得有些面目全非。娃娃的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脏兮兮像个泥人,让人辨不清长相,但那灵动闪烁的大眼却黑白分明,眼尾有些略微上翘,此刻正噙着委屈的泪水让人一下心生爱怜。

    娃娃的小手可怜巴巴地揪着桌边人的衣摆,那人一身布衣却给人华贵不可逼视之感。挺拔毓秀的身姿,面容冷傲,一双上翘的丹凤眼透着股清寒,更引人侧目的是此人居然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有飞瀑流泻的气势又似锦帛丝缎般亮泽,煞是耀眼。此刻,那飞入两鬓的长眉微微蹙起,低头看着地上的孩子。

    此人左手边坐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俊俏少年,也瞧着那孩子,脸上满是吃惊不解。此人右手的位置则空置着,摆了双碗筷,却没见人。下手位坐了两个汉子,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其中一个一下站了起来欲伸手拎开那小孩。

    那孩子身子一闪状似不经意地避开了他的手,仍旧揪着那银发男子的衣摆,“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小竹再也不敢摔破东西了,爹爹不要丢下小竹爹爹让四叔打骂小竹都可以,就是不要丢下小竹”众人欷91;。这爹也太残忍了,小孩子走路不稳当,打破个什么杯呀碗呀的实属正常,居然为了这事就要遗弃小孩。

    看这孩子一身污渍,想来是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刚才那个汉子定是孩子口中的“四叔”,定是常常打骂这孩子。大家纷纷将指责的目光投向那爹,有几个义愤填膺的差点要站起来骂人,却碍于他周身的气势。

    “我不是你爹爹,想来你是认错人了吧。”那银发男子看了小孩半晌后终于不疾不徐地开口。

    “呜爹爹娘已经去了天上不要小竹了爹爹没有去天上,为什么也不要小竹小竹会听话,乖乖等爹爹和叔叔们吃好饭再吃饭,等爹爹和叔叔们睡下了再去睡,小竹还会给爹爹捶腿倒茶。小竹长大了一定会孝顺爹爹呜呜呜爹爹不要丢下小竹”

    竟然还是个没娘的小孩此时,众人再也听不下去了,本来的窃窃私语变成了高声谴责。

    有一个壮实的汉子捋着袖子站了出来:“老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虎毒还不食子哪有你这样的人虐待自己的娃儿不算,现如今还要丢了他老子头一回看见有人光天化日之下不承认自己的儿子岂有此理撒谎也不照照镜子,这娃娃眼睛跟你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说不认得你骗谁呢大家伙儿倒是评评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表示赞同,对比两张脸,那眉毛那眼睛无一不是相像的。

    那汉子得到了大家的声援,火气更大了,一拍桌子走了过来:“娃娃,不要理这狼心狗肺的人,跟你朱大伯家去朱大伯养你”说完就要抱走小孩。

    岂料小孩分毫不肯移动:“大伯小竹不能和你回家,娘去天上了,只有小竹可以孝顺关心爹爹今天是小竹不乖才惹爹爹生气”

    一句话下来,大家更是叹这孩子乖巧怨这爹爹冷血。

    众人议论谴责乱成一团,狸猫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心灵深处被那孩子的一句话给撼动了:“娘已经去了天上不要小竹了爹爹没有去天上,为什么也不要小竹”

    过往的记忆伴着一个孱弱断续的声音,如刀片凌迟,鲜血淋漓。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突然俯下身,将小孩抱起,丢下一锭银子做饭钱,便旁若无人地转身出了酒楼。与其同行的其他三人也是大大愣了一下,才赶忙起身追随了出去。

    “皇兄,你这是”下榻了客栈后,安亲王忧心忡忡不解地看着这位素来杀伐果决的兄长,不知他带上这半路杀出认亲、来历不明的小孩要做什么。

    “我儿若在世也该这么大了吧”平淡如水的一句话,漫过空气,让安亲王心里一阵窒息辛酸。

    狸猫浅浅地笑着,眼神里的哀伤让安亲王不忍注视。

    “但是,万一适才庞虎抓他,他一下就闪开了,以庞虎的身手,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如何躲得过”安亲王还是不放心。

    “说不定是巧合罢了,我抱他时试探了他几个岤位,脉息吐气与常人无异,应是没有习过武的孩子。”不知为何,他无端地对这孩子有好感,想要保护他,莫名地不喜欢安亲王的猜测。

    “少爷。属下已按少爷吩咐给孩子沐浴过了。”门外侍卫庞虎低声请示。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庞虎和金剑带进来一个洗去污泥一身清爽的小娃娃。

    狸猫和安亲王回头,粉雕玉琢的娃娃朝狸猫咧嘴一笑,让两人同时愣住了。

    除了眉眼以外,那鼻子、那嘴、那神韵

    一笑若清荷出水,纯真甜美,若不是见过这个笑容百次千次,断是看不出其间所暗藏的无限狡黠灵动,而狸猫二人一眼便分辨出了。

    不为其他,就为这孩子像极了一个人

    怎么又是这种眼神

    紫苑不高兴了,姑父每次看见他也是这个样子,明明是瞧着他,但他总觉得好像又不是在看他。从来只有自己无视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无视自己。姑父也就算了,毕竟姑父除了这点外都挺好的,现在这两个草民竟然也用这种眼神瞧着他,紫苑小肚子里的火“噌”一下就蹿了上来,扭头就往外走。

    一屋子人一下愣住,不知这娃娃要做什么。庞虎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拦下他,谁知他一闪身,庞虎扑了个空。金剑也反应过来,上来就要抓这娃娃,却不想这娃娃泥鳅一般滑溜,庞虎和金剑两个大内高手一左一右愣是没能抓住他,有几次还差点两人撞在一起,那孩子倒像是起了兴致,益发躲闪得开心。

    看他的步法,确实不似习武之人,却又像未卜先知一样能够预料到庞虎、金剑二人的每招每式,精确地避开,很是奇怪。

    安亲王也起身参与捉捕,却也是徒劳无功。三个高手被一个三岁的孩童戏弄得团团转,那场面说不出的让人哭笑不得。

    左右闪躲的娃娃突然转了个方向,笑嘻嘻地扑进狸猫怀里,那被他绕晕了的三个人一下没有刹住气势,撞在了一起。紫苑心里“嗤”了一声,哼,父皇说的没错,草民果然和草包是一样的。再看看那个一脸尴尬郁闷的安亲王,紫苑稍微解了点气,让你还敢用那种眼神瞧本宫

    狸猫凝视着怀中孩子小小的脸,那年云府缘湖水亭,一个追逐笑闹的女孩也是这样一头撞入他怀里,一样精致的面容,一样倨傲不屑的眼神,分花拂柳,穿过悠悠岁月重叠在了一起。

    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那张面庞:“你你娘是谁”

    “小竹没有娘。”其实是娘太多了,子夏飘雪的后宫佳丽无数,紫苑也搞不清楚哪个是娘,又或者都是娘。不过,紫苑向来觉得她们都挺讨厌的,扭扭捏捏。

    狸猫眼中的光暗了暗:“你叫小竹”

    “爹爹不认得小竹啦爹爹连小竹的名字都忘了呜”

    “你为何叫我爹爹你爹爹长得是何模样可是与我相像”虽然心中迷雾重重,但狸猫已不自觉地将孩子抱坐在腿上,拢着他小小的身子,对这声软软的“爹爹”很是受用。

    那孩子突然停止哭泣,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爹爹,我饿了。”

    面对着一桌丰盛的菜肴,紫苑不亦乐乎。自从生辰第二日从宫里溜出来后,他就没正经吃过顿饱饭。宫里太闷了,只有父皇还好玩些,但是他总是很忙。他一个人又老是被吴清那个老太监领着一大帮子人跟着,无趣得不得了。还是宫外好玩,除了找吃的比较麻烦,其他都比宫里好。不过,紫苑瞧了瞧身边那个银头发的人,哈哈这个草民真是笨,这么容易就被他骗了,比宫里那些伺候他的下人还好骗。

    狸猫看着眼前的娃娃,心中疑惑更甚,一样只挑荤菜不喜素菜的口味,一样只要吃起饭来便是天塌下来也不管的沉浸表情,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莫非云儿真的还活着这孩子便是云儿的骨肉

    但若是云儿,若是云儿真的尚在人世时间却又对不上。

    一边安亲王也是疑窦丛生。像真是太像了没想到这次与皇兄到西陇国探察粮食高产之方竟会有此等奇遇。这孩子到底是何来历该不会是图谋不轨之人故意派遣来的吧知道已故的皇后是皇上心心念念的人,便挑了一个长相相似的孩子趁皇上微服期间半途认亲,最后再伺机下手。若真是这样,后果不堪想象。不行,一定要提醒皇兄警惕。

    夜里,紫苑闹着非要和狸猫一起睡,安亲王说什么也不同意,但对着这张脸,狸猫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绝的。最后,得逞的紫苑眨巴着眼睛,状似天真地目送安亲王皱着眉头离开,窝进狸猫的怀里,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父皇派了人到处抓他,这个银头发的大叔看起来武功应该很高,如果和他睡在一起,就不怕被抓了。

    今天在酒楼里本来只是饿得慌了想随便抓个人蹭顿吃的,一眼就看上这个草民,现在发现自己真是好明智,就像阿夏说的一什么的两只雕。

    第二日,狸猫一行人带着一个身份不明自称叫“小竹”的孩子上了路。五个人分乘四匹马,紫苑自然和狸猫坐在一起。本来安亲王极力主张让孩子和他同乘一马,但是紫苑哪里肯,死活赖在狸猫身上。他已经看出来了,狸猫才是他们中间最有权威的,就像所有人都要听阿夏的一样,而且那个叫十六的人对他好像很有敌意,紫苑认定那是嫉妒,嫉妒银发大叔对他比较好。

    行至山间一处栈道,迎面过来一队人马,均是骠骑壮汉,行色匆忙,似乎正要赶去赴约。其实本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山间偶遇,两方人打了个照面,眼睛瞟了一下对方便继续各自准备往前走。岂料这时

    “啊好痛”狸猫低头一看,被他护坐在前方的小竹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再摊开小手时,已是鲜血淋漓,“呜呜流血了坏人爹爹他们是坏人”一边吓得抽泣不停,一边用带血的小手指着对面的那队人马。脸上又是惊惧又是痛苦,扭曲成一团。

    狸猫眼中寒光一闪,不知为何,看见这孩子受伤竟像拿刀剜他自己的心一样难过。

    庞虎、金剑长期跟随皇上左右,皇上一个眼神此二人便知皇上已生了杀意,立刻从马上一蹬,一跃而起冲向对面。

    而对面的人马还愣愣的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看两个高手杀了过来,才赶紧摆开架势应战。庞虎和金剑武功虽高,但不敌对方人多,几次差点受伤,安亲王见状也从马背上跃起加入了厮杀中。

    狸猫从马上抱下</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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