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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科幻小说 -> 神明不语人类长诗

正文 第二十章 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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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青色的天空被云层压垮,不堪重负地向人间倾斜;迷失季节的枯叶如失重的雨水,缓缓落在泥泞的道路上,像千万年里匍匐着的死尸一般;渗入灵魂的钟声是往生的呢喃,从失色的森林中徐徐传来,为安泽茹指引方向。

    又是这个梦。

    安泽茹踩踏着厚厚的落叶,循着钟声经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总有人过来向她问路,那些人低着头,安泽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是觉得他们的声音很落寞。

    “对不起,你们不能跟我走。”

    被拒绝后的人们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们又弯着身子朝别的地方摸索而去,似乎只有安泽茹才能听到那个钟声。

    钟声越来越清晰,安泽茹加快了脚步,她很怕去晚了姐姐就不再等她了。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他们都畏惧着安泽茹去的方向。

    穿过一片冰凉刺骨的浓雾,钟声戛然而止,天空变成了不详的猩红色。

    安泽茹走在积水的石板路上,两边是高高的灌木墙。远处的城堡前生长着一颗巨大的银杏树,它像是一只死去的怪物,粗壮的树根突出地面。树根上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她一只脚踏在树根上,另一只脚轻盈地垂下,点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女孩哼着轻柔的歌谣,娉婷袅娜地把指甲油涂在白皙的脚趾上。

    “姐姐?”安泽茹远远地叫了她一声。

    金宥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笑着看着安泽茹。安泽茹很喜欢金宥娜的眼睛,她的双眸好像就包含了整个世界;有时候你看着金宥娜的眼睛,觉得那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淡漠、忧伤,有时候又觉得那明明是纯粹,明明是无可比拟的洁净。

    安泽茹许多次向金宥娜表达自己对她这双眼睛的喜爱,还给她讲过一个故事,那是安泽茹从一本叫作《星海诗人》的书里看到的。

    故事中,一位从星海城游历到洛洛海的诗人,爱上了洛洛海渔民的女儿。他们坠入了爱河,在女孩父母的祝福下办了场热热闹闹的婚礼。有一天,诗人带着女孩从洛洛海跟随商队返回星海城,在路上遇到了强盗。诗人和女孩逃进了森林,为了救女孩,诗人独自引开了追来的强盗。后来诗人被剥光了皮,强盗趁着夜色把他丢在了小镇里。女孩去认尸首的时候当即认出了他,因为他死死地把婚戒攥在手中,嵌入了掌心的血肉里。

    “他在这一天到来,阳光和徐风是他的味道;他说我的眼中有星辰大海,凝望我的眼睛就能看见全世界;他在这一天死去,承诺和未来嵌进他的血肉;后来我哭盲了双眼,让星辰大海伴他入土。”这是那个女孩为诗人写的一段独白。

    那时金宥娜听完这个故事后,只是笑笑,说:“我没有那样的故事,如果你喜欢我的眼睛,那就一直看下去。”

    “姐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安泽茹也在树根上坐下。

    “抱歉小安,你之前待的地方我进不去,请原谅我。”金宥娜说的是韩语,可是安泽茹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明白,”安泽茹有些失落,“可是姐姐,我真的舍不得你。”

    “小安,”金宥娜莞尔,“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记得吗?”

    “姐姐和我一起逃跑不好吗?”

    “姐姐没有地方可逃,就连这里也可能会被他发现的。”

    安泽茹抱住金宥娜的腰,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大叔可以杀死他,我把一切都告诉大叔好吗?”

    “我们都是卑微的凡人,躲避着寻找我们的神明,你的大叔也不例外,”金宥娜看着安泽茹的眼睛,“如果被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因此做出了行动,他一定会发现的,没有人能够对抗他。”

    “那······”

    金宥娜把安泽茹从自己的怀中轻轻推开,两手捧住她的脸:“小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见面了,我是来提醒你,有一艘游轮即将开往中国,游轮上的东西很危险,你要尽快想办法来找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

    “对不起,小安,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做,对不起。”金宥娜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姐姐!”安泽茹想要去拥抱她,可是却扑空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泽茹哭醒了,枕头都被她的泪水浸湿了。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只能隐隐地回忆起姐姐说的话。她卧在软软的床上,原先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掉到了床下。

    昨晚安泽茹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到的这里。她觉得有点冷,想必是空调开大了,自己又蹬掉了被子。她打了个哆嗦,翻过身子想把床下的被子拉起来,就在她转过来的一瞬间,满墙的画冲击着她的心灵。

    漂浮在空中的金鱼姬深情望着人类小男孩宗介;小人族的阿莉埃蒂站在篱笆桩上等待着手术归来的翔;重获自由的白龙载着满心欢喜的荻野千寻;扶着自行车的天泽圣司与捧着书本的月岛雯漫步在柏油路上······

    安泽茹从床上蹦下来,快步跑到墙边,轻轻抚摸这些画,它们居然都是宫崎骏的亲笔签绘!安泽茹傻傻地咧嘴笑着,眼眶里又蓄起了泪水,这些天她的眼泪好像从没有断过。原来真的还有人这样在乎她,会为了她的一句话默默地想办法去实现。

    她不知道的是,昨天夜里有多少航班从世界各地把这一张张签绘送到诗夏市。那些平日里杀伐果决的战斗专员,在收到指挥中心的指令后都疯了一样提着大把现金四处搜罗这些签绘。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将是她在未来的日子里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安泽茹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写着“送给小朋友。”

    “谢谢。”

    纸条下面还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封信,信件边上还躺了一部华为P30。她连忙把信件拆开,倒出来一张折叠的信纸,一张绿色的银行卡和一张白色的磁卡。

    “亲爱的安泽茹女士:

    很高兴通知您,您已经被录入树屋集团业务部实习生档案。

    我们为您开通了工资卡以及身份卡,身份卡是您在树屋集团的通行凭证,请妥善保管。附赠的手机安装有‘树屋集团’内部APP,稍后请您登陆并验证账户,相应权限将为您开通。

    感谢您选择树屋集团,我们一直期待您的加入。

    ——树屋集团人事部。”

    “呃······没电了。”

    安泽茹本想看看那个所谓的APP,没想到刚开机就提示电量不足,她只好先把手机放在桌上充会儿电。

    自从进了谭顿精神病院,她的手机就被院长收缴了,平时想给家里打电话,她还得好声好气地问护士姐姐借,不过她那对狠心的爸妈每次都会把打过去的号码加入黑名单。等医院所有人的号码都被爸妈拉黑之后,她打过去就只能一直听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了。

    强烈的日光透过阳台的白色纱帘,把安泽茹的房间照得透亮,看样子已经是中午了。

    安泽茹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她的房间是在二楼。

    原来这栋别墅是附近唯一的建筑,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畴,干净的柏油路一直通往远处的小森林。田里的水稻黄绿相接,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地表,浓郁的稻香扑面而来。安泽茹恣意地深呼吸,然后一把撑在护栏上想要大喊一声。

    可当她一低头,就看见了下面的小池塘里站了两个人,他们弯着腰盯着水面——是皮特和鹿遇霖。鹿遇霖乖巧地捧着一个竹篓,皮特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树枝。

    “你们在干嘛呢?”安泽茹好奇地问。

    “抓鱼。”鹿遇霖抬起头,看着把上身探出栏杆的安泽茹。

    “别说话,鱼都跑了。”皮特压低了声音,专注地盯着水面。只见他握着树枝向后蓄势,然后奋力一挥,树枝如离弦之箭刺入水面。皮特迫不及待地一把抄起树枝,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被穿在树枝上,不断扑腾着长长的尾巴。

    “几条了?”皮特志得意满地把鱼丢进鹿遇霖抱着的竹篓里。

    “三条。”鹿遇霖说。

    “行了,够了。”皮特把树枝远远地抛进田里,然后和鹿遇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池塘边坐下。这个池塘是用形状各异的大石头围成的,石缝间还长着树形优美的小华山松。

    “你们抓鱼干嘛?”安泽茹问。

    “这里连外卖都点不着,你呢,睡得跟头猪一样叫都叫不醒,咱们最近的食材只有鱼了,”皮特把脚伸进池塘里上下翻腾着把附着的泥给洗掉,“这些都是游爷养的鱼,你俩可千万别告诉他,反正少个几条他也看不出来。”

    “他还有这闲情逸致?”安泽茹有些难以置信。

    “可不是嘛,他最大的梦想就是退休后做个朴实的老农民,他还说等他退休之后,我们这些人都滚得远远的,不许来打扰他,”皮特接过鹿遇霖手中的竹篓,抖搂了一下,“他要是退休了,树屋的半边天都得塌掉,所以不会有那一天的,这栋别墅修缮好后他就来住过一次,孤寡老人的梦想总是难以实现的。”

    “总指挥没有孩子吗?”鹿遇霖问。

    “有是有,儿女双全,都是很厉害的人,”皮特把竹篓放下,“不过很多年前就牺牲了,游爷说我和他儿子长得像,所以踹起我来毫不留情面。”

    “抱歉。”鹿遇霖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没事,当他面别提就是了,你们想吃烤的还是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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