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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绝命冷娃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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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绝命冷娃

    作者:华蓉

    男主角:梁钧无非

    女主角:江冷娃

    内容简介:

    从小被训练成职业杀手的江冷娃,心早已麻木,双手沾满了罪恶与血腥,对她而言,生命没有任何价值与意义,她,渴望死亡的降临

    于是,她选择了这个男人来结束她短暂却不堪的一生,但,为何到了最后,情况却渐渐失控,她竟成了他的私人财产

    赫这该算是荣幸吗他竟被挑上成为她生命的终结者

    望着她天使般的容颜,冷然无热度的瞳眸,他决定了既然这女人不要命,那他就好心的“资源回收”一下,她的命他要了

    正文

    楔子两辆轿车以不要命的骇人高速,一前一后地在车少路宽的产业道路上追逐狂驰。

    前面的驾驶似乎有所顾忌,仿佛想保护车里另一个人,速度明显地偶尔有些迟滞。而后方的驾驶则像是豁出一切,以惊险的速度转弯、追逐。

    落在两辆车之后几百公尺处,赫然有第三辆车,正无声无息地紧跟在后头,前面两辆车似乎都没察觉他们的后方还有另一辆车子。

    突然,最前方的车子失了控,只见驾驶奋力扭转方向盘,将原本向左打滑的车身急速向右大回转后,车子左腹猛然撞上路边的树干而后停止。

    轰然剧响过后,世界迅即回归静寂。

    后方的车子追上后快速煞车,从驾驶座跳下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灵秀的眉眼之间,带着极冷的表情。

    “怎么,不跑了”江冷娃握着枪走到车旁,清清淡淡地问。

    “女的”男子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抿唇笑了一笑,毫不顾忌她手里直指着他脑袋的枪,缓缓解开安全带,用力踹开扭曲变形的车门,绕过车头到另一边车门,确定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子没有大碍后,才帮助她慢慢下车。

    “女的又怎么样”江冷娃漾出一抹甜美笑容,看出男人的动作有着不自然的迟缓,很可能在方才车身剧烈撞击中受了伤。

    “真没想到。你刚才死追猛打的气势真骇人,我还以为遇上了不要命的佣兵杀手。”男子外表轻松自若地和她聊着天,身躯和眼眸却是紧绷戒备的。

    江冷娃怔了一下,随即回以微笑。“我是不要命。要不是这一次你很惜命,我还真制不住你。不过,为什么人家告诉我,你才是最不要命的”她偏着头,有些不解。

    当猎物为了活命而逃的时候,由于顾虑多,很轻易就被猎捕。

    相反的,当猎物不在乎是否活命,只是依本能奔逃时,反而难以掌握,有很大的机会全身而退。“是我是我拖累你了”女孩虚弱地倚在男人身上,闻言后不停地颤抖,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胡说什么你永远都不可能拖累我。亏欠人的,是我。”男子紧紧搀抱住她。

    对于方才的疑问,江冷娃似乎有些懂了。

    这男人,是为了他身边的女子才开始爱惜生命。

    如果没有那女孩在身边,他可能会和以往一样用不要命的方式逃离她的追逐,再一次的安然脱身。

    一瞬间,她有些羡慕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心甘情愿被对方牵绊的归属感。

    “寒疆”女孩想说什么,却突然一厥,倒进男人怀里。

    “雪雪”男人撑不住她,抱着她一起跪跌到地上。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角落,黑影一闪。

    江冷娃不动声色地用眼尾向角落瞟了一眼。

    那个人来了吗

    等到了人,她噙着笑,悠然转身背对角落,举起枪指向颓倒在地上的两人,轻轻地扣住扳机。

    她的神情与其说是不在乎那道黑影的威胁,倒不如说是欢迎他的到来。

    黑白分明的眸子,悄悄闪过一抹期盼死亡的奇异光芒。

    “等一下。”男人倏然开口。

    “怎么”她微笑地问。由于期待即将发生的事,她变得极有耐心。

    “求你别伤她。”他向江冷娃轻声请求。

    江冷娃耸耸肩,表示默许。

    反正等一下她就会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解脱,任何人的死活她也管不到了。

    “再见了。”她从粉唇中吐出轻柔的道别,眼里浮上一层安祥的笑意。

    地上的男人抱紧怀中的女孩,认命地闭上眼。

    “砰”

    手中的枪管没有冒出硝烟,胸口却倏然爆出炙烈难忍的剧痛。她知道胸口中枪了。

    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她的身躯如落叶般轻轻往地面坠下。

    如果有来世,她要好好感谢那个开枪的黑衣男人。

    倒地前一秒,她深深地期盼着,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无所谓,只希望能永远的离开这个让她厌烦的人间

    第一章痛好痛

    江冷娃艰难地呼吸着。

    即使尽力保持低浅的呼吸频率,受伤的胸腔仍然造成她莫大的痛苦。

    从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巨大的疼痛便从胸口处爆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口吸进肺腔的氧气,全在体内化成灼烫的烈焰不断地焚烧。

    呼吸,成了最残酷的折磨。

    “嗯”江冷娃忍不住呻吟出声,勉强想睁开眼,胸口却痛得让她眼前布满红雾。

    会痛,表示她还活着活着

    “我没死我没死”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哑然呢喃。

    眼底,看清了惨白的天花板,以及同样惨白的壁面。

    医院

    “我没死”她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低呜。

    为什么她还活着

    突然间,她有一种想狂笑的冲动

    真奇怪,被她狙杀的人,每一个都在死前求着活命而不成。偏偏她想死的时候,却有人不肯让她痛快的死掉。

    老天开的玩笑

    才低笑一声,剧痛便毫不留情地袭来,加上情绪的极度困乏,使得她再度昏厥过去。

    全身黑衣的男人,用轻得不可思议的脚步靠近床边。

    男人半俯下身,看着床上闭眼昏睡的女孩。女孩的身形很娇小,几乎被白色被单淹没,只露出失血虚弱的苍白小脸。两道细长优美的柳眉,正痛苦地紧绷着。

    倏然,他伸出一根食指,揩去女孩眼眶旁悬挂的一滴泪。

    “泪”男人将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吮掉指上的液体,两眼炯然地望着毫无知觉的女孩。

    “在哭吗杀手有泪,你真是不够称职。”他轻嘲着,毫不掩饰对这个奇特女孩的兴趣。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本想潜进一个老人的屋里搜查有关他父母当年车祸的真相,却巧遇早他一步到达的她掏出手枪利落快速地解决老人。

    从容杀人之后,她往他隐身的方向挑衅一笑,让自己完全曝光,不但露出容貌,甚至露出后背。如果袖手旁观的他临时起意想偷袭她的话,她肯定当场升天。

    而第二次再见面,她追杀的目标车辆上,正坐着他失散十三年的妹妹,这一次他无法袖手旁观,不得不出手。

    明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势,她竟然还是同样无所谓的傲然态度,一点也不将他的存在放在眼底。

    杀手不能犯的毛病,她全都犯了。

    原本,他以为她只是个自信过度的菜鸟杀手。

    但是,现在他懂了。

    她根本就是想借他的手自杀

    “呵赖上了我,你可倒霉了”黑衣男人轻柔地笑着。

    再度醒来的时候,江冷娃发觉自己换了房间。

    不过,看得出来,仍然是在医院里。

    她困难地呼吸着,抬起沉重似铅的双手想要抚住泛着剧痛的胸口,却看见手上插满了点滴针管。

    谁救了她

    江冷娃憎恶地瞪向救人性命的针管,秀致雪白的小脸随即扭曲了一下,一发狠,用力扯下细白皓腕上的所有针管。

    鲜红色的血液随着针头喷溅而出,细细点点的洒在白色床单上,染成触目惊心的画面。

    她想起身,却发觉动过手术的虚弱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只是掀开被单、抬起上半身这样简单的动作,便教她疼得眼前一片黑雾,几乎再度昏厥过去。即使额上的冷汗滴进眼里,她也没多余的力气能抬手擦拭。

    “你这笨蛋在做什么”一道冰冷的嗓音,含着微微的怒意从门口传来。

    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不知何时便站在门口,颀长劲瘦的身躯斜倚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她的愚蠢行为。

    江冷娃没有理会他,勉力屏着破碎的喘息,一手紧捂住胸口,一手危颤颤地想要支撑起上半身。然而,好不容易才抬起一些些,便已体力透支,颓然地倒回床上。

    “呜”惨白的樱唇逸出一声闷哼,微弱得让人听不太出来是痛哼还是呜咽。

    “麻药才刚退,是伤口最痛的时候,笨蛋才会在这个时候想要下床运动。”

    男人浅蹙着双眉,不太赞同地看着她。

    他越是阻拦她,她越是不想遂他的意。细眉一拧,她试着撑起手臂,努力地想要翻身下床。

    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完全不听话,尽管胸口痛得浑身冒冷汗,身子却分毫也没有移动。

    努力半分钟后,虚弱带来的挫败感终于让她崩溃地哭了出来,屈恨的泪水从眼角滑下。

    现在的她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可恶可恶可恶”她闭眼躺在床上迭声哭喃道,双手握拳不停地捶向床沿。

    可恶连喊叫声都虚弱得像只没用的小猫咪她在心中不甘心地想道。

    “够了”黑衣男人如豹般敏捷无声地移近她的床边,有些疼惜地对她轻斥,弯俯下身,两只大掌由两边包住她的小手,不松不紧地压在床垫上。

    “你走开走开”她挣扎起来,由于双手被压制,干脆抬起腿踢向他,完全没注意到身上还未褪换的手术衣已经被她挣脱开来,露出一大片未遮掩的雪白胸脯。

    “笨蛋你在做什么”男人没料到她会剧烈的抗拒,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对她怒骂。

    他看见她裸露胸口上那一大块盖住伤口的棉布正渐渐渗出殷红,迅速地将自己身体的重量移到她上方,压住她激动的反应,不让她继续自残。

    此刻,两人根本无暇顾及她春光外泄的问题和两人之间过度暧昧的姿势。

    “为什么救我为为什么不让我死”她边喘边咳,用尽力气沙哑地哭叫出声,沾泪的小脸染上不自然的潮红,看起来异常荏弱。

    她极度绝望的哭哨声,一声声若针刺般深扎进他的心口。

    “你是真的想死”他拧住眉头,神情莫测地望进她的眼眸底下。

    回答他的,是眼角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的泪水,和樱唇边破碎散逸的哽咽。

    想想想我多么的想死她在内心不停狂喊。

    激动的情绪耗去她太多体力,江冷娃再次陷入昏迷当中。

    男人一动也不动地悬在她的身体上方,看着她昏睡过去,确定她无法再继续伤害自己之后,他才小心地将身体重量移开,揿下床头的叫唤铃,并将她敞开的衣襟轻轻拉拢。

    他眯着眼,深沉地看着床上娇小虚弱的女孩。

    “想死”他低声沉吟。

    “那么,”抚着下巴,他微笑地作了一个决定。“就把你的命给我好了。”

    “土匪,你向人家要了什么东西”门口传来一声和蔼的笑语。

    黑衣男人转过头,挑眉看着银发白袍的老医生,双手插在口袋徐徐踱到床边。

    银发医生年纪颇大,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仍然精神旺盛、步履稳健。

    “这女孩想死。”他耸耸肩。

    “然后呢”银发老医生从容地挂上听诊器。

    “是我把她的命给捡了回来。既然她不要自己的命,我当然做做好事,资源回收一下喽”黑衣男人退了一步,让出床边的位置。

    “我一辈子没见你做过什么好事。”银发医生摇摇头。“她答应要把命给你了吗”他弯下腰,熟练而仔细地检查江冷娃的伤口。

    “她都不要了,何必多此一举问她肯不肯给”黑衣男人双手环胸,答得理直气壮。

    “你真以为你是在资源回收,还是大发善心地收容小动物小心收到最后,收到一辈子甩不掉的大包袱。”银发医生伸手向床头揿了一下对讲机。“iss林,准备一下,三床病人伤口裂开,需要”

    “一辈子吗”黑衣男人偏着头沉吟。

    “还有,这几天她可能会发烧,医院里人手不太够,就请你自己照顾你捡回来的东西吧”向对讲机交代完后,银发医生悠闲地回头告知他。

    “我还有事,没空”黑衣男人挥挥手,转身要走。

    “那就请你把这包回收资源带走,我们这里可不负责回收。”白袍医生露出无辜的表情。

    由于伤口感染,江冷娃在高烧中迷迷糊糊的过了好几天。

    直到退了烧,再度清醒时,窗外天色一片浓黑,惟一的光源只有从门缝下泄进些许晕黄铯光线,照得整个室内幽幽暗暗。

    江冷娃静静地躺在床上,张大眼盯住天花板,等着眼睛适应室内的昏暗。

    包围她的,是绝对的寂静。

    试着抬起手腕,发觉先前被自己粗鲁扯下的针管,全数又回到手腕的静脉血管内。

    呼吸仍然灼痛,但是已经不似第一次醒来时那么的难受。

    她轻笑一声,随即愕然止住,像是被自己吓到,不自觉地屏住呼息。

    弱不可闻的笑声,在阒无人音的夜晚,变得大如雷声,仿佛在嘲笑她似的,在空谷似的房间里回荡、回荡突然间,身心的疼痛、疲累彻底击溃了她。

    细细的啜泣声,幽幽微微地逸出。

    她一向怕黑,也怕孤单。

    现在,她却一个人被丢在黑暗的房间里。

    人死了的话,灵魂所在处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么黄泉路也不是胆小的她敢待的地方了。

    寻死的勇气消失了,苟活着的她还能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

    不敢再看黑影幢幢的暗室,江冷娃无助地闭上眼,偷偷地一个人低泣。

    突然,一股男性气息悄悄靠近,略带着麝香味的暖热呼息扑上她的脸颊。

    有人

    江冷娃心中大骇,反射地握紧双拳挥出,却被对方伸出的大掌更迅速地拦住、包握,压制在脸颊的左右两侧。

    双手被制伏的同时,她倏地睁开眼,冷不防被眼前太过靠近的男性面孔微微惊吓到,一时之间怔得忘了泪水,也忘了挣扎。

    那男人拥有一张斯文俊朗的脸,浓眉刚直有型,双眼炯然有神,鼻型挺直,而浅肤色的两道薄唇正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什么“你在看哪里”原本还在善意的关心询问,然而,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分心,于是两道薄唇微微勾了起来,恶作剧地突然提高音量。

    他最后一个问句,终于飘进她耳里。

    “你怎么在这儿”她呆呆地问。

    “我一直都在这儿啊”他的轻笑声,成功地唤回她的神志。

    “你放开我”她对于自己竟然看他看到分神感到又羞又愤,江冷娃开始挣扎,像是要用胸口的疼痛狠狠地虐待自己,让自己更加清醒。

    “好了,别动你裂开的伤口才刚刚被处理好,不要再制造别人的麻烦,病患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医生们很忙的还有,徒然的挣扎只会让你看起来更让人同情”男人倏地收住笑意,严厉地盯着身下的女孩,语气尖刻而且不太留情。

    闻言,她马上停止了挣动,只是睁着湿漉漉的晶润水眸,恨恨地瞪住他。

    一个倔强又矛盾的女孩。而他,轻易地就抓到她的性格了。

    男人的表情未变,却偷偷在心里微微一笑,缓缓放开她两只小手后,大咧咧地掀开被子一角,舒服地在床沿挨着她坐下。

    江冷娃嫌憎地侧身避了一下,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想在黑暗中瞧清他的五官。

    “你的警觉心太弱了。我很怀疑你是怎么当杀手的”男人调侃地说道,一手伸到她头顶,扭开床头台灯,霎时房内罩上一层温暖、却不刺目的金黄铯光线。

    “是你”江冷娃终于看清男人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一阵恍然。

    “是我。”他抱胸含笑,微微点头。

    “你是谁”她蹙起眉。

    “咦你不是认出我了吗”他刻意露出讶异的表情,促狭地反问。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到底是谁”她丝毫不欣赏他的玩笑。

    “好凶哦”他不以为意地轻笑出声。“你先跟我说,你到底认出我的什么身份”他挑挑眉,语气像是要和她交换条件似的,她先说,他才说。

    “枪法超烂的王八蛋”江冷娃睁着美目,瞥了他两眼,咬牙切齿地回答。

    他大笑出声。

    “你还好意思笑害我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很有趣吗”她看着他轻松的笑容,心头更火。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他竟然瞄不准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看走眼

    “我知道你想借我的手自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挑上我帮你执行死刑,不过,我对这种事情不太介意啦你会找上我,还是让我觉得很荣幸。”他的神情非常和善包容。

    “你明明开了枪,为什么不杀死我”她冷冷地问道,根本不理会他刺耳的玩笑话。

    “为免后患无穷,在杀了你之前,总得先了解一下状况。否则真一枪打死你,结果冒出一堆人要替你报仇,我岂不是白白被你拉去黄泉路作伴所以,犹豫了一下,枪口一不小心就偏了。”他比出枪管射歪的手势,痞痞地对她耸肩。

    “你故意的不怕留下我的活口,日后当真杀了你妹妹和那个姓赵的”她的双眼冒出怒火。

    “我这么做,有我的目的。”男人微微笑着。

    “你没杀了我,才是后患无穷。只要我的伤一好,就会继续执行狙杀的工作。除非我死,否则我会对他们持续追杀下去,至死方休。”她冷语提醒。

    男人对她的威胁非但不在乎,眼底反而闪过一丝疼惜。

    她的眼神太过冷淡、太过认命,没有生命的热度,完全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采。

    躺在床上的女孩,长长的眼睫上沾着忘记拭去的水渍,细致的五官因失血而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乖乖的休养吧想要做什么事,也得等你的身体好了点再说。”男人宠溺地伸掌拍拍她的小脸。

    不习惯人体触碰的江冷娃不悦地拧眉闪避,反射性地偏过脸去。

    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收回落空的手掌,站起身,潇洒地拍了拍裤管,举步准备离去。

    “等一下。”她有些虚弱地叫住他。

    “什么事”他依言停下脚步,仍然是一脸笑容。

    “你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她咬了一下粉唇,才开口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问了呢,我叫无非。”他呵呵笑了两声,很爽快地报上名字。

    “无非代号”她直觉地问道。

    “不,是我的名字。”他严肃地伸出修长的食指向她摇了摇。

    “是吗”她有些疲累地缓缓合上眼。

    她知道他至少应该姓梁,不过,他既然不说,她也不想问下去。

    她明白在身不由己的世界里,代号反而比真名有意义。

    “你呢”

    她闭着眼,没有反应。

    “既然命都交给我了,区区的一个名字,让我知道也没什么要紧吧”眼看没有动静,无非微微抬高了音量。

    “我没有把命交给你。”她有些不满地睁开眼抗议。

    “这不是重点。名字”无非随意地挥挥手,不打算和她争辩,把话题又挑了回来。

    “江冷娃。”她呢喃了一声,爱地又合上眼。

    “冷娃你跟我那妹妹还真有几分相似。我妹妹叫梁雪,也有个冷冰冰的名字。还有,她也长得娇娇甜甜的,就像你一样,以后有空帮你们两个介绍一下,互相认识、认识。”

    从无非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对那个叫梁雪的女孩充满无限的疼爱。

    江冷娃闻言清醒了些,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眸瞪住他。“介绍我们互相认识

    你有没有搞错你在帮我制造下手的机会吗“

    无非大笑,转身走到房门,离去前回头对她说:“放心,你们会认识的。”

    江冷娃神色复杂地望着无非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看着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她完全搞不懂这男人的心思。

    介绍她给他妹妹认识他疯了

    她要杀他妹妹耶他的态度却像是事不关己似的。

    难道,她从一开始找上他的决定就错了吗

    还有,他说她的命交给了他那是什么意思

    盯着那盏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留下来的温暖灯光,她的眼神渐渐迷离,疲累的身体将她再度拉入黑暗。

    奇异地,这一次睡眠里,没有被黑暗包围的恐惧,反而难得地睡得极沉、极稳。

    她梦见自已被包裹在温暖安全的金色光芒里

    第二章“那女孩的情况怎么样她差不多该清醒了。”银发老医生正跷着腿,坐在休憩室角落的黑色皮沙发里,悠闲地吞云吐雾。

    “醒了,但又睡了。她还很虚弱,没什么体力保持长时间清醒。”无非倒进另一张单人沙发,舒适地伸展四肢,一双长腿随意地跨到矮几上。

    这位银发医生,也是这家罗素医院的拥有者。由于年轻时曾受某位黑道老大的救援,开了医院后,便开始暗地接收身份敏感的特殊病患,对于病患来历,从不过问,即使知道了,也极端保密。久而久之,“罗老”的名号渐渐在道上传开来。

    大部分的人都知道,由于中国人传统忌讳,许多医院没有“四楼”,而是一二、三、五楼往上数。

    罗素医院表面上也不例外。事实上,罗素医院的四楼是存在的,不过被刻意隐蔽住,没有多少人知道。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属于大楼夹层中的第四层,一般电梯通常不会停,楼层按钮上也没有四楼的按钮。要到达第四楼,除非在经过特殊设计的楼层按钮上输入密码,才有门路到达。

    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楼层的存在,所以极为隐密安全,非常适合像江冷娃这种任务失败、又身受枪伤的杀手暂时在这儿疗伤养病。

    “你捡回来的这个女孩,长得有点像你的妹妹。”银发医生笑容和蔼地递了一包烟过去。

    “罗老,我可不会将她当成妹妹,我没有恋妹情结。”无非接过烟,抽出一根,放在嘴边叼着,跟银发医生一块儿加入污染肺部的行列。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你看上的女人,绝不可能是妹妹。”罗老呵呵大笑,顺口吐出一大口烟圈。

    无非看了罗老一眼,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她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罗老说得委婉。

    事实上,手术麻药刚退,便急着扯开自己伤口导致发炎的不合作伤患,毕竟不多。

    “这女孩的心灵很空虚,年纪轻轻的,竟然想死。”无非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几天罗老真的没派护士上来照顾,只好由他一手包办照顾她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简直要累死他。

    “你真的打算将她留在身边”

    “是啊”他想睡的哼了一声。

    “想拉她脱离苦海”

    “或许吧”沉默了一会儿,无非张开眼,凝目深思。

    帮她脱离苦海的方法多得是。一枪杀了她,其实也是为她解脱的一种途径,更是一劳永逸。

    但是,当他扣住扳机瞄准她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心正在异常地狂跳,一股冲动让他转瞬间改变了主意,在枪口下留住她的命。

    他自己也不明了为什么要将她留下来。也许,他看不惯她这么轻贱自己的生命吧

    “如果控制她的那个组织不肯放人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罗老不疾不徐地捺熄手中的烟。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喽”他潇洒地耸耸肩。

    “你真看得开。”罗老佩服地摇摇头。“喏,你妹妹的照片还给你。我已经把你妹妹梁雪的样子传送出去,也知会过道上的人,这段时间,暂时不会有人动你妹妹和准妹夫,你可以放心的去处理你的事。”他从口袋抽出一张照片递还给无非。

    无非接过照片,用指尖温柔地摩挲着照片上正巧笑倩兮回望着他的女孩。虽然看了千百遍,他还是仔仔细细地又将照片上洋娃娃似的女孩看了一回,眼中溢满浓浓的关怀和疼惜。

    他封闭十三年的记忆,全靠这张他潜入赵寒疆办公室中,无意间偷来的照片所开启。

    见到照片的瞬间,他受到绝大的震撼,忆起了遗忘十三年的亲妹妹梁雪,也隐约察觉到父母似乎已经不在的事实。

    后来他凭着些许线索追查,确定了当年爸妈果然在为梁雪买蛋糕的途中,双双出车祸死亡。

    更令他哑然摇头的是,梁雪心仪的男人赵寒疆,竟是当年酿成死亡车祸的车主。真相与爱情的冲击,让他们两人苦苦挣扎了好一段时间。

    失去了十三年的记忆重回他的脑子里,对赵寒疆该有的恨意,早就被时间沉淀。虽然他采取超然态度,看待妹妹和赵寒疆之间的感情。但是他认为梁雪还是有权利得知当年真相,所以,他稍微介入,揭发了事情的真相,让梁雪自己去判断她的感情归属。

    据前不久的消息,他知道梁雪最后还是选择了赵寒疆。

    “既然这么舍不得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和她相认”看着无非珍惜地抚着相片,罗老缓缓点上第二根烟。

    “十三年的时间不算短,早已经人事全非,我也不再是她小时候所认识的哥哥。我怕她会看不起我。”无非眯起眼回答。

    梁雪看起来就像个需要小心呵护的瓷娃娃。而他,做过太多丑陋的事情,一身的脏污再也洗刷不掉,若是靠近她,只会脏了她纯净无垢的生命。

    “如果当年我曾稍微努力找寻你的身世,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了。”罗老的眼底有丝愧疚。

    “你将被车撞伤的我从路边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失去记忆,身上也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文件,大海捞针太困难了。何况,当年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的命,是罗老给的,“无非”这个名字,也是罗老取的。

    当时罗老对他说,不管帮他取什么名字,都绝不是他原来拥有的,既然任何名字都没有意义,干脆就叫“无非”好了。“无”、“非”,代表了虚无、不存在的意思。

    “但是,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认识专走旁门左道的人物,学了太多不该学的东西,害得你如今想回头都难。”罗老的眼中浮起更加明显的懊悔。

    “那个时候,为了生存,为了报答你,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之外,没有其他方法。”

    罗老的行医对像和作风都很特殊,生命经常受到威胁。当时十多岁的他没有记忆,孑然一身,干脆拜了当时几个受了重伤、送进与他同一层病楼的黑道人物为师,利用闲暇学枪法、学锁艺、学武术,目的只是为了保护老是在生死线上游走的烂好人罗老。

    “也许,你执意将那个小杀手捡回来,是你下意识的补偿心理。”罗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她真的很像你妹妹呢”

    “我再说一次,她是有些像雪雪,但是,我不会将她当作妹妹看。”他严肃地沉下嗓子。

    “听到啦、听到啦我年纪大归大,耳朵还没背。”罗老一脸受不住的模样。

    “等她的伤好一点,我想带她离开这里。”

    “要去哪里”罗老询问。

    “带她去玩。”无非露齿一笑。

    “玩”罗老有些意外。

    “是啊她好像很寂寞,似乎还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也许让她多看一眼,她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可爱。”无非深邃的眼眸往某个特定的方向飘去。

    仿佛透过重重的墙,他可以见到那个被他开枪打伤的女孩,孤伶伶地躺在床上,在睡眠中依然蹙着眉细细喘息。

    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醒来有没有在偷哭

    这个女孩总是让他想到被他遗忘了十三年的妹妹梁雪。

    这十三年来,他的妹妹是否也像冷娃这个小女孩一样,背负着沉重的愁思,不知在多少个黑夜里,偷偷的蒙被哭泣

    想着、想着,他仰倒在沙发上,慢慢沉入睡眠,继续让下意识到梦里寻找他十三年前空白的生命“哥哥,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穿着白色洋装的小女孩,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她一直期待着爸妈赶快将她的生日蛋糕买回来。

    “我怎么知道”十六岁的大男孩不耐烦地回答,尚在变声的嗓音因不悦而显得更加喑哑生硬。今天他一放学,立即冲回家丢下书包换了衣服,急着要出门和同伴会合,准备好好厮杀一场。上回三对三的斗牛篮球赛输了,这一次一定要扳回面子。但却在出门前一刻被妈妈拦下,说今天是雪雪的生日,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缺席。他只好乖乖的放下篮球,陪着妹妹在家等他们去买蛋糕。爸妈明明说会快去快回的,等他帮雪雪唱完生日快乐歌,吃完蛋糕后,一定会马上放他出门。可是看现在,他注定要迟到了。

    他焦躁地不停抬头看着壁上的钟。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爸妈却还不见踪影。

    “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气”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的脸色。

    “都是你、都是你生日蛋糕可以晚点再吃嘛。干么一定要向爸妈吵着现在就要吃吃吃吃胖死你。”他长臂一伸,抓过小女孩,一手环着她的小肩膀,一手坏心地猛揉她的头顶。

    雪雪的发丝天生柔细鬈曲,经他这么恶意一揉,顿时揉出一坨纠结不堪的鸟窝。

    “哇不要再揉了啦妈妈好不容易帮我梳整齐的”小女孩哇哇大叫地挣扎。

    “你活该”大男孩没有同情心地嗤了一声。

    突然间,电话铃声大作。

    “喂”男孩接起电话,没几秒后,脸色倏然大变。

    “怎么了”小女孩被他的神色吓到,双手摸着头顶,在一旁等哥哥讲完电话后,低声嗫嚅问道。“你在家里乖乖等着,不要出去。爸妈出事了”大男孩慌了手脚,心脏跳得飞快,他随意安抚妹妹一下,便急忙冲了出去。

    “哥哥我好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恶耗,小女孩不安地向哥哥离去的方向伸出手。

    在梦里,无非又急又喘地不停跑着,而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怎么跑也跑不完。

    一阵刺耳恐怖的煞车声突然在梦中响起,同时之间,妹妹快哭出来的稚嫩童音,从他突然爆出剧痛的身躯后头追了上来,回绕在无边的沉寂幽梦里“哥哥,快点回来我会怕”

    没有意义。

    活着,对她来说,还是一桩没意义的事。

    江冷娃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

    她真的不知道自已被生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要来制造人间的杀戮吗

    一只小鸟不知从哪个地方闯进她房间。

    一阵拍翅声吸引她的注意,抬头一看,发现了一只迷途闯入的小鸟。

    小鸟啁啾不停地绕着房间乱飞,以为找到了出口,突然间迅速向落地窗上的玻璃猛烈地撞过去,发出极大的声音。

    小鸟仿佛失去理智,开始连续撞击着落地玻璃,不明白它明明是往明亮的绿树方向飞去,为什么会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挡下。

    江冷娃看着小鸟一次又一次用头喙猛烈撞上玻璃,惊心动魄的声音,也扯得她的心跟着一阵一阵的紧缩,几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也许是撞得晕了,小鸟突然失速,沿着玻璃直线坠下。

    “啊”她惊惧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小鸟,按着疼痛的胸口,勉强下床去,蹒跚地走到窗边,拉开一扇落地实,好心地为小鸟开启真正的生路。

    小鸟蹲在地上没有立即展翅飞走,两颗大大的眼珠不停地眨动,小小的脑袋也迟缓地左右摇动。

    “怎么不飞呀门已经开了,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出去了啊”出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是吗江冷娃缓缓蹲在小鸟旁边,轻声说道。

    这只野生的鸟儿大概撞得太严重,还没恢复神智,竟然对她的靠近不躲也不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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