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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书屋 -> 玄幻魔法 -> 薄荷荼縻梨花白

正文 薄荷荼縻梨花白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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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

    我开始夜夜失眠,狸猫日日都对我进行一番凌辱,而我却已无知无觉。有时,我会想,为何不就这样死去,却天不遂人愿,我连晕厥的症状都没有,就这样睁着眼,看日出日落交替轮回。那日,我看见窗外远远的天边仿佛飞过一群鸽子,自由的姿态,翱翔天际,那通体的雪白却刺激了我的眼睛,将我的心再次唤醒,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我还有小白啊,还有远在边塞的小白我如何可以这样自私地独自死去

    久违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浸入枕畔。我坐起身,拖着受伤的右脚,拖着脚下哗然作响的镣铐,缓步走向门外。那锁链的长度刚好够我走到门外园子的银杏树边,我靠着树,眯起眼,看阳光斑驳地透过树叶缝隙洒下一地温暖。我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闭上眼,感受这久违的温度。明媚中静静坠跌伸展翅膀的泪水。

    千秋万代,消磨不了淡淡的一抹天缘;流年似水,挥之不去的竟是情愫丝丝。

    等你

    因为,沧桑未老,日月还在。

    第4o节:第十七章 此花开尽更无花1

    第十七章 此花开尽更无花

    “你们这群狗奴才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拦着我”

    “十六王爷恕罪殿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您就别为难奴才们了。”一阵喧哗从园门外传入。

    “王爷等等王爷王爷,您不能进来”脚步声纷乱而至,一片阴影将我遮住。我抬头,小十六喘息着站在我面前。我微笑,这孩子一阵子不见又高出了许多。他身后是一片宫女太监,想拉他又不敢行动,尴尬地立于一旁。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小十六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就差头发竖起来了。他一把将我拽到屋内,按坐在梳妆台前,指着铜镜说:“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抚摸着乌青的眼圈、深陷的眼眶、高高突起的颧骨和尖削的下巴,我笑了。镜子里惨白的脸无限凄凉,缓缓开口:“人都说岁月是贼,专偷心碎人的美。果不其然”

    “你和皇兄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兄要将你这般囚禁起来,不让任何人见你我问他,他也不说,宫里人也都不清楚。若不是我今日硬闯了进来,根本不知道你竟然变成这副模样”我愕然,皇宫里居然没人知道这事,看来狸猫遮瞒得很牢,不过他用了什么方法将此事掩盖闭着眼睛我也猜得出,这世上还有谁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我痛苦地闭上双眼,鲜血仿佛就在眼前。

    “十六皇弟昏头了这内妃的居所也敢闯入看来是我平素里将你宠坏了。”狸猫魔咒般的声音冷冷截断了小十六焦急关切的询问。我下意识地捂起耳朵。

    “皇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将她折磨成这样”小十六愤懑的语气里满是责备。

    “够了你给我出去”狸猫狠狠地打断。

    “我不出去”小十六倔强地顶撞。

    “来人哪把十六王爷给我请出去”

    “是”一群内侍冲了进来将挣扎着的小十六强行拖了出去。

    我僵硬地坐着,直到一双冰冷的手放在我的肩上将我强硬扳了过来。“他说我折磨你你怎么不告诉他是你折磨我心碎人原来你也有心”他俯身鬼魅地将唇印在我的左胸口,“我真是低估你了,竟然连十六皇弟都迷惑了不将你锁住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我甩了他一个巴掌,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竟然还有抬手的力气:“嘴巴放干净些他还是个孩子”

    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挑着竹叶凤眼,冷笑:“我不干净你就干净了”

    我再次抬起手,却被他抓住了。“我和我哥真心相爱干净清白无愧于天地”

    仿佛被什么猛然刺中,狸猫身形微晃,眼眸破碎,转瞬又是一阵我日日都会面对的疯狂席卷而来,将我吞没。

    看着墙上的光影轻如纸张散乱纷飞,我数落了第七十个太阳,倚靠在银杏树旁,一片青翠的银杏叶翩然飘落在我的肩头。我取下,细细地看着那年轻的脉络,离秋天还很遥远,为何你已凋零

    七十个油尽灯灭的如斯长夜,“睡眠”于我已是一个遥远陌生的词汇,除了黑暗的梦魇无处不在地缠绕着我,腐蚀着我的身体,啃噬着我的内心,只剩那抹透明洁净的白支撑着我,仿若我心中仅存的一盏长明灯。

    那日,我照例在银杏树下晒着太阳,看着右手腕渐渐转成深褐色的菊花。一个尖细的嗓音划破静谧:“皇后娘娘驾到”

    凤冠在阳光下反射出高贵冰冷的光泽,夺目耀眼。我在宫女的搀扶下向她行了礼。

    “你们都下去吧。”她朝四周惶惑的太监宫女挥了挥手。

    “是。奴婢奴才告退。”除了我们两人,只剩一个神态肃穆的皇后贴身太监。

    “砰”皇后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掼,“云氏想容,你可知罪”

    我跪下,淡紫色的裙裾在身后孤傲地展开:“想容但凭皇后娘娘发落不过,想容不知何罪之有。”

    “大胆”皇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伤风败德,不知廉耻云家怎么就教导出这样的女儿”虽然迟了些,皇后终究还是得到了消息。

    “一切都是想容自己所为,无关家父皇后娘娘若要处置就请处置想容一人”从皇后进门起,我就没有想过可以看到明天的日出。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邵公公。”

    “太子妃听旨。”邵公公展开皇后的明黄懿旨,“云氏想容不守妇德,伤风败俗,勾结外男,有损我后宫德容念云氏一族为朝廷鞠躬尽瘁,效力多年,特赐完尸。钦此”

    “想容谢皇后娘娘赐死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高举着双手接过放着鹤顶红和三尺白绫的镶金托盘。

    皇后愤怒地甩袖出了门去,留下那太监监视我的死亡全过程,好确认后回去禀报交差。“娘娘,请上路吧。早死早超生。”太监冷漠地催促,想必在宫廷里生存了许多年,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不仁了。

    我冷笑着站起身来,将那白瓷瓶中的鹤顶红一饮而尽。

    没有料想中翻江倒海的疼痛,只有久违的困倦向我袭来,全身血液急速地奔流循环,欲寻找一个迸发的出口,那腥甜几次冲入我的喉头却又倒流回去。最后,右手腕处一阵破裂的尖锐刺痛传来,我颓然倒下失去了知觉。

    “云儿云儿莫要吓我你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破碎的哽咽在一阵猛烈的摇晃中时断时续地传入我的耳畔。

    “殿下殿下您这样抱着娘娘,老臣,老臣如何能给娘娘诊脉”一个战战兢兢的老迈声音哆哆嗦嗦。

    “今日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我的身体被缓缓放下,像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有个发抖的手搭在我的左手脉处,哆嗦了半日:“娘娘脉象紊乱,据殿下说适才服食了鹤顶红,照理服下此毒后片刻便会印堂发黑、口吐黑血,但娘娘脉象中却无中毒之兆,反类虚火旺盛之相,血气逆转,心律却渐缓”

    “哪来这许多废话若无中毒,为何这手腕处血流不止换一个”狸猫焦躁地将其打断。

    又是片刻的诊脉:“臣臣也查查不出娘娘有何异状娘娘手腕处莫不是外伤外伤缘故不如不如臣先将娘娘的血给止了”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连整话都说不清楚了。

    有粉末倾倒在我右手腕处,却没有任何感觉,除了血液急速喷涌之感,全身所有的知觉仿佛都集中到了那里。想睁开眼,却似有千斤重量压在眼皮上如何也睁不开。

    “为何止不了血为何云儿云儿你莫要如此吓我”崩溃般歇斯底里的嘶喊回荡在耳边,有无助的颤抖,“若血流不止会如何”低迷的气压笼罩四周。

    “若娘娘若娘娘血流不止莫说腹中麟儿腹中麟儿的性命就是娘娘娘娘的性命也难保”

    片刻诡异的沉寂后,狸猫颤抖的声音仿若不可置信地低低响起,“你说什么麟儿你是说孩子”

    “是。依娘娘脉象看来已有孕一月有余。”孩子孩子想睁开眼搞清状况,却怎么努力也徒劳。

    我落入一个颤抖激动的怀抱中,有人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云儿,听见了吗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你醒醒呀,云儿。”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生下他的孩子在心底绝望地呐喊,只觉心脏一阵急速收缩疼痛,血液涌入大脑后又直奔右手腕去,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呕吐之感袭来,便又失了知觉。

    “快宣云相和方师爷入宫”焦躁的命令携十万火急传出重重宫门之外。

    这厢,云相和方师爷面色凝重地坐在太子妃纱幔掩映的床前,看着云妃右手腕鲜红的菊花。菊花的花瓣妖娆地伸展开,细密的血珠不断地从花瓣处渗透而出,似红烛之泪蜿蜒地顺着白瓷样的手腕缓缓滴落,花蕊处更是艳红发亮,整朵血菊灿烂地燃烧,仿若夕阳最后的绚丽,华美哀伤,触目惊心。

    云相眉头紧蹙,眼中有掩饰不住的伤痛和疼惜,却又有无可奈何的失措。看见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谈笑间便可翻天覆地的左相露出此等表情,太子顿觉心里一阵冰凉,脸上血色尽褪。

    方师爷在一旁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下两页药方递与一旁的太监,细细嘱咐煎煮之法。

    “事已至此,大人就不必欺瞒了云儿到底得了何病这手上的菊花不是磕碰如此简单吧”

    “哎,容儿终是没能逃过”恍恍惚惚中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伸出手将我从幻灭沉浮的黑色深海中拉了起来。我好像听见了爹爹的声音,熟悉得让我想哭,“殿下可愿听臣的一段前尘往事不过,还请殿下先恕臣欺君之罪。”

    “云大人且说无妨。”

    “臣年少时曾游历诸国,后游至西陇境内。那日巧遇京城有人摆擂赛诗文,臣当时年少气盛,好奇凑热闹便应了擂,过关斩将得了擂主,之后只当市井玩闹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不想却得了台下一观擂女子的仰慕。臣自然不知,回了香泽国。不出半年与友人游湖城郊,湖光山色中偶遇一绝色歌女,当时血气方刚,行事草率荒唐,见那女子也有些意思便将其纳为妾氏,却不知为我云家引入了一场灾难。”我隐约里断断续续听着,心下想原来爹爹年轻的时候也有这许多故事,却从未听爹爹提起过。

    “想来殿下已然猜到,此女便是当年的观擂之女,因慕臣浅陋之才便千里迢迢从那西陇国追寻而来,被臣纳为四夫人,也就是容儿的娘亲。”平地惊雷,原来我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娘竟是这样一个执著于爱情的烈女子。

    “之后数年,臣的其余几位夫人6续生产过三个孩儿,却都是女子,且不出周岁便薄命夭折。臣便起了疑心,命人细查。一查之下竟得到一惊天秘密,臣的四夫人原来竟是那五毒教元尊的小妾。五毒教向来行事狠辣,但凡教主妾室一入教中便要服下一种贞烈之毒,名唤血菊。此毒于服毒本人并无害处,但却令我几乎不能再有子嗣,而服毒人虽可产下子嗣,此毒却会在腹内随血液种入胎儿体中”爹爹停顿了一下,似在悔恨当年的轻率。

    “当年容儿的娘却不顾身携剧毒,执意脱离了五毒教嫁与臣。待臣发现欲处决她时,她已怀了臣的孩儿,苦苦哀求于臣,臣一时心软便手下留情。当时臣心高气傲只道不论何毒以臣之力必可寻了解药,将我那孩儿之毒给解除。之后,她诞下容儿后终是去了。而容儿一出生陛下便定下了她与殿下的姻缘大事,臣当时对容儿中毒一事还存侥幸之心,便没道明。之后自然不便再说,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容儿七岁前身体与其他孩童并无不同,直至花粉之症发作,遍寻名医医治不好,才发现原来此病并非花粉之症,乃是那血菊毒发前兆。”原来我竟然一生出来便带了绝世奇毒。

    “臣命人数番去那西陇国内寻访解药,却均是空手而归。那五毒教元尊早已去世,其独子接管五毒教后,携教众隐居深山,行踪诡秘,难寻踪迹,容儿此毒便一拖再拖。此毒最是忌讳伤神动怒,劳累积重。为了延缓毒发,臣禁止容儿习武,且对她甚是纵容,就是怕她有个万一。方师爷更是千方百计压制此毒。臣从未对容儿提及此事,也是怕引起她心绪烦乱,却不想唉,造化弄人”爹爹素来八风不动、稳操胜券的语气今日却充满了深深的无力之感,很是悲伤。想必他一直以为我和小白只是兄妹之爱,却不想演变成这番模样。

    第41节:第十七章 此花开尽更无花2

    “云儿云儿今日可是毒发”虽然已经猜到了,狸猫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得到否定的答复,语气里含着深深的愧疚自责。

    “此毒分作四个阶段。”这次说话的好像是方师爷,“最初是菊隐,并无任何征兆,菊隐末期会使花粉症发作;之后是菊现,娘娘四年前落水后,手腕上便隐约可见此毒菊;再来便是菊盛,全身血气逆流汇聚至手腕毒菊处涌出,血流不止;最后待全身血液流尽便是毒发的最终阶段菊枯。

    “今日皇后赐毒,那鹤顶红虽是剧毒可顷刻夺人性命,却因娘娘体内本就中了血菊,故并未丧命,算得不幸之中的万幸。只是,那鹤顶红却终将这血菊给引了出来”

    “可有延缓抑制之方”狸猫急切地打断方师爷。

    “草民粗浅,只寻到了延缓之方,只是”方师爷踌躇片刻。

    “只是什么师爷只管道来,只要能缓过云儿性命,哪怕是一日,本宫也在所不惜”

    “草民斗胆,若要缓住娘娘此毒,需交合人之血入药。每隔十日便需饮下一碗此血,以抵娘娘体元虚耗。且无十成把握,只可缓过一日算一日。”交合人之血此毒如何这般歹毒

    “无妨,只要能保住云儿性命。”狸猫应承得没有丝毫的迟疑。

    “只是娘娘身子虚弱,腹中胎儿草民只能尽力为之”

    片刻的沉默后:“保住云儿性命最是重要。”

    “是。草民明白了。”

    “云儿,你看,今日外面日头这么好,我陪你出宫去散散心可好”仿佛怀中之人是婴儿般,他温言,“你不回答是不是不愿意呢好,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出去,在屋里说说话也很好。”

    再看那怀中之人,脸色苍白,面容透明精致,眼睑安静地垂闭着,他探了探她鼻下的呼吸,感受到那细微的温热气息后,才放心地替她整了整衣袖。

    右边桃粉色的袖口上绣着一朵血红色的菊花,如此鲜艳极致的红倒是京城最好的染坊也不曾制出过。细看之下,那菊花竟不是针线绣制而成的,而是那袖内手腕上的一朵缓缓渗血的毒菊染印上的,耀眼刺目。他揭过锦被替她盖在身上,被面上也是一朵一朵已然凝固的暗红菊花,衬着浅绿色锦缎妖娆魅惑。

    “奴才们真是粗心,云儿定不喜欢这桃粉色衣裳吧,明日给云儿换上石榴红的可好就像我们成亲那日云儿穿的颜色。这锦被也换成石榴红的,可好云儿不答应就是默许。”他微微侧过脸,视线避开那一朵朵盛开的艳菊,仿佛怕被晃刺了双目。

    “今日御膳房备了一大盘的金丝酥雀,云儿最欢喜的,我端来房里,云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是云儿不能老是赖床哦,乖乖起来吃好不好”怀中之人仍是安安静静地睡着。

    门外有人细语请示:“殿下,娘娘的药煎好了。”

    “端进来。”

    “是。”宫女放下药碗和一盘切成小块剔了子的西瓜后便缓缓离去。

    舀起一小勺药汁,他细细吹了吹后放在她惨白的唇边,药汁却顺着嘴角快速流下。他皱了皱眉:“云儿又淘气了,我知道你怕苦,让人准备了那金缕城最甜的贡瓜,只要云儿乖乖喝下这碗药,这盘贡瓜就都归云儿了。”

    一只手轻轻将她的颚骨一捏,那紧闭的嘴唇才张开些许,他耐心地将药含入自己口中,再俯身将药汁哺入她口中。确定她吞入后才离开那嘴唇,一口一口,不厌其烦。碗底见空后,他从怀内掏出一柄利刃,在自己布满浅褐色伤痕的手腕处利落地滑过,鲜血喷涌而出,他立刻将手腕递至她的唇边,将鲜血喂入她口中。

    包扎好伤口后,他仍在她身边坐下,看那右手腕处的血菊缓缓止了血珠,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继而孩子气地拉着她的手:“云儿,你看,现在你身体里流着一半我的血呢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就算老天爷也不能”

    窗外夕阳沉下,屋内点起了明黄的烛火,他将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手心传来微凉的沁人薄荷香,他闭着眼留恋地反复摩挲,眉宇间有深深的哀伤。“云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伤你。你起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拿剑刺我也罢,我都不还手。那画像之事我已查明,是赵之航那老头派人献给子夏飘雪的,潘府内的画像也是他派人藏进去的,就像你说的,他早想好此一石三鸟之计,却知我断然不会同意,便背着我私下做了。云儿真聪明,这样的连环计都猜到了。”

    他伸手温柔地抚过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凤眼里一片波光潋滟:“我们的宝宝越来越大了呢,你看,他踢我了,真有力气肯定是个像云儿一样的小顽皮。云儿,你睁开眼看看他好不好”

    我在迷雾的波涛中起起伏伏,有时那雾是白茫茫的一片,有时却又血红阴森,却总有一个挺拔的白衣背影对着我。我一直喊一直追却怎么也追不上,直到声嘶力竭,被黑暗的波涛吞没。

    后来,有一个声音不停在我耳边咒语般细细念叨,惹得我心里一片烦躁,想要睁眼将那蜜蜂赶走,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有时,腹部会有一阵阵隐隐的踹踢之感,仿佛有双不安分的小脚在蹬我。

    有时,我好像又不在雾中,耳边总有一些奇奇怪怪仿佛自问自答的话语,有时温柔,有时无奈,有时伤心,有时绝望,有时忏悔,有时高兴

    今天,耳边没有那絮絮之声,有些空荡清静。

    “妹妹可是醒着”片刻安宁后,又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这个声音我听不多,却依稀记得声音的主人叫姬娥。

    “还是没醒啊妹妹这觉睡得可真是长,足有五个月了吧这样下去可不成,妹妹就不想醒来看看云公子”云公子是谁仿佛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然为什么我的心会悬了起来呢

    她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地轻笑起来:“可惜呀,就算妹妹今日醒了过来,也再见不着了。”突然,意识就这样全部被唤醒,醍醐灌顶般清明。姬娥是在说小白小白怎么了

    “听说近日里那边塞流行瘟疫,不少军营铁汉都倒下了。云公子身娇肉贵,自然扛不住这瘟疫,也染上了,终是殁了。朝廷怕瘟疫蔓延,凡是染病致死之人均是焚烧成灰了。可惜呀,连个整尸都没能留下”

    她说什么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我睁开眼坐起身来,使尽全力攥住她的衣领:“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编造的”

    姬娥仿佛傻了一般呆愣在那里,双眼紧盯着我,不可置信地大睁着。

    我焦躁地放开她,起身就往屋外宫门方向拔足奔跑,不顾四周惊起一片宫娥太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向爹爹问清状况姬娥说的我不相信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快要接近第一道宫门时,几个黑色身影翩然落下,将我包围住:“娘娘体弱金贵,还请娘娘回揽云居修养。”

    “滚开”

    “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云儿”一个华贵紫衣身影不知从何处瞬间移至我眼前,带着欣喜震惊的神色,有云开月明的疏朗,“真的是你吗,云儿你终于醒了”好像为了确认我的真实性,他缓缓伸出手欲触摸我的脸。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引起他眼中一阵痛苦的波澜。

    “哥哥怎么了”

    他明显一怔,继而仿佛心虚地回避,不敢直视我的目光。那眼神似乎默认了姬娥方才的一番胡言乱语。我不相信肯定是他们串通起来骗我,好叫我对小白死心

    “我不信叫他们让开备船我要回家”我举起手狠狠地攥成拳头咬牙切齿地放在隆起的腹部上,威胁他。

    “不要云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们让开都给我让开”

    “好,好,只要你不伤害自己,我马上让他们走”狸猫生怕我的重拳落下,赶忙支开了暗侍,“你要回云府吗我陪你回去好不好备船去云府”

    缟素纷飞。

    满目苍白。

    震天动地的哭声从漆黑的大门内悲恸地传出。

    第42节:第十七章 此花开尽更无花3

    “容儿”

    “爹爹,你身上的衣裳真难看,这个颜色我不喜欢。”我转头。

    “姑姑,容儿不孝,来看您了。您笑一笑,为何哭成这样”我搀扶起面色死灰、泪容滂沱的姑姑。

    “你不要拦我,大娘亲,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我推开大夫人,快步走到那沉黑死寂的楠木边,“打开,我要看。”

    “娘娘”

    “容儿”

    “云儿”

    “你们不开是不是那我自己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轰然推开尚未上钉的棺木盖。

    一个小小的骨灰罐安静地躺在棺木正中,旁边是他平日最喜欢的月牙白锦袍,水晶雕刻的八音盒压在上面,透明的天鹅优雅地低伸着修长的颈项,仿佛他的主人,纯净、忧郁。我轻轻将它托起,拧上发条,泉水般的音乐流淌而出。

    我捂着头疯狂地摇晃,天鹅跌落,水晶倒映着门外湛蓝的天空,碎了。

    “不要碰我”一把推开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我跌跌撞撞出了云府,沿着河堤慢慢地走。

    堤岸边是潮湿的泥土,你喜欢用泥巴给我捏房子,说将来要娶我过门,我嗤笑地用泥糊了你一脸。你却说娘子笑了便是同意了,从此我的心里住下了一个小小的人。蒙尘的镜头里播放着老旧的故事,我一直找一直找,却再也找不到故事里的人,徒留我惶惑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泪水代替了你,温柔地亲吻我的脸颊。

    “云儿,起风了。我们回去好吗”

    “起风了起风了,是该回去了”狸猫将披风覆上我的肩,将我扶回船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有时抱着一只耳晒晒太阳,有时拉拉快要蒙尘的小提琴,却拉来拉去只有一个调子。后来我想起来是马思聪的思乡曲,其他的琴谱都记不起来了,以前老师说的没错,我果然是太懒了。

    狸猫总是喜欢陪我坐着,拉着我的手用催眠一般的语调说着些琐碎的事情,有时他喜欢将头趴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听婴儿的胎动,我也任由他去。

    他执意要让我穿颜色艳红的衣服,但我不同意,我喜欢淡淡的颜色,他就避开眼不看袖口。我有时兴致好时便会拉着他非要给他说笑话,讲到后来我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他却好像越听眼神越哀伤。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擅长说笑话,但是他这样不捧场让我很生气,见我怒目而视他才会配合地干笑两声。但是很奇怪,我只知道大笑过头会流眼泪,却为何他每次干笑两声眼睛里就有晶莹的水光滚来滚去。

    那天,我觉得腹部一阵痉挛穿刺之痛,大腿内侧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便一阵失力跌坐在床畔,听见有宫女惊呼:“快来人哪娘娘要生了快宣稳婆”

    身边吵吵嚷嚷,很久没有听见这么热闹喧哗了。

    一个中年女人尖锐的声音不停地说:“娘娘,用力使劲用力啊”

    还有人絮絮叨叨老是转来转去:“殿下,殿下,这是产房,喜气太重,男子不宜入内。请您移驾外厅守候。”好像狸猫终于是被人给劝了出去。

    最后,所有的嘈杂喧嚣渐渐归于沉寂。

    狸猫拉着我的手,将我的手贴着他的面颊,指缝里有湿濡的痕迹流过。我笑着摸了摸他消瘦的脸庞,示意他俯低上身。

    他靠了过来,我在他苍白的唇上印上一吻,他眼里有不可置信的震惊。我努力朝他笑了笑:“忘了我吧。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告诉你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咳咳咳”停顿了一下,但并不妨碍我继续往下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咳咳咳都知道你喜欢我”

    “不要说了,云儿,不要说了,乖乖休息。”狸猫痛苦地晃动脑袋。

    “你你让我说。但是我的心好小好小装不下许多人,我本来想本来想留下孩子,让他代替我陪着你但是宝宝也觉得我好自私,他说肩上的担子好重好重他说他要去天上,天上没有忧愁,咳咳咳你不要怪他,都是我不好”

    “云儿不是的你很好,宝宝也很好。都是我,都是我”狸猫哽咽着泣不成声。

    “忘了我你会遇见一个真正你爱且爱你的人,那才是宿命的幸福但是咳咳咳不要再这样任性了不要不要再让爱像黄蜂的尾针蜇入她的心里,伤了她也绝了自己的退路”

    “不要云儿我不要忘记你你才是我的幸福”

    我抬手缓缓顺着他凌乱的发丝,他有时真的很像一个固执的大孩子,“我要回去了,有人在等我,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我总是不守时,今天不能再这样了”

    “云儿”嘶喊划破了天际。

    我走了,临行前,爹爹好像俯身在我耳边焦急地说了句话,但是我真的好累好累了。

    康顺十八年二月十五花朝节,香泽国太子妃云氏诞下一死婴,同日,太子妃薨,年十六。

    那日,薄荷坡一夜之间白花怒放,凌晨时却片片凋零纷飞,记得有人说过:花儿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

    香泽国太子一夜白头。

    薄荷花语:愿和你再次相遇。

    人生难免有许多错过的人或者事物,能再次相遇的机会几乎没有,但越是没有就越是思念,于是就有了薄荷花语,会让那些曾经失去过的人得到一丝慰藉。

    第43节:第十八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1

    第十八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康顺十八年二月,香草美人之死举国轰动,不出几日便是街知巷闻。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盛一时的天下第一美颜已香消玉殒,当然这所有人里面不包括一个人。

    此人便是香泽国太子。

    太子妃死后,香泽国皇宫内出人意料地没有颁发封谥诏书,也未举行任何发丧葬仪。东宫揽云居内的摆设一如太子妃在世时的原样,宫中所有人衣着也与平日相同,每日清早太监宫女们仍按时至太子妃屋内向其请安问好,不过对着的却是一具已然没有灵魂的尸身。传说太子在她身上安置了十颗价值连城的定颜珠,对人说太子妃是睡着了,还特别嘱咐宫人们放低音量放轻脚步,不要扰了太子妃熟睡。凡当其面说太子妃已死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被斩首示众。

    传言还说那太子夜夜醉倒榻前,抚着太子妃的脸不停地痴痴说着情话,闻者无不心酸落泪。

    太子妃死后第四日,太子照例以酒当水,却在酒醉中不慎打翻了屋内烛火,烛火瞬间蹿移,一会儿工夫,那屋内便火光冲天,太子在火海中却浑然不觉,有宫内太监急急冲入将要崩塌的屋内将醉死的太子救了出来。将要折回去背那太子妃尸身时已然来不及了。

    第二日,太子发了疯般在熄了火的废墟中挖掘,双手挖得鲜血淋漓,任谁也劝不动。最后,只得到化成一抔尘土的太子妃。

    康顺十八年四月,香泽国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新皇登基大典上,群臣朝拜,高呼万岁,却愕然地看到新皇身边的凤座上放着一个薄荷花纹描金的骨灰盒。新皇轻柔地将一块鲜艳的喜帕盖在那骨灰盒上隔绝了众人的视线,云相却一眼就认出了那喜帕乃其六女入宫成亲时所用的金凤喜帕,心下顿时酸楚难当。

    司仪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宣布皇上封云氏想容为皇后,封兵部尚书之女姬娥为宜贵妃,封十六王爷为安亲王,在京城内给三皇子玉静王赐新府第,命其即日内迁入。朝中臣子心里一片清明,知道皇上名曰让玉静王搬迁,实则是将其按在爪下,可随时监控其举动,让他动弹不得。

    皇宫深处,又是一个普通的深夜降临,新皇挥笔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后,伸手捏了捏尚无任何纹路的眉心,起身回寝宫。寝宫的龙床上铺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枕边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正是那薄荷妃子的骨灰盒。他优雅地躺上龙榻,银白色的头发丝丝缕缕飘散开,手指轻轻抚过盒身的薄荷花纹,情人私喁般温言款语:“云儿,今日我已将那云思儒的棺木移葬至薄荷坡下,这样你天天都可以看见他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依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且不说那似疯非疯的香泽国皇帝和那薄荷妃子的生死畸恋,就说西陇国内也是翻天覆地,发生了件大事。

    当年,西陇国先皇辞世后留下遗诏传位于太子桓音。太子桓音性格软弱温顺,只喜好悲春伤秋、赋诗题画,其胞弟桓央却是个阴狠毒辣、野心勃勃之人,不出一年便集结叛党、起兵谋逆将桓音从皇位上逼了下来。一个月后,桓音于狱中自尽身亡,其妃子及孩儿均被暗中处死。

    不过却有传言,当年狱中自尽之人并非桓音本人,乃是一替身,而桓音则在原国师的庇护下离乡背井出逃,最终客死他乡。但此事却并未至此结束,因为这位温柔多情的国王在逃亡途中邂逅了一名美丽的女子,两人情投意合,最后诞下一男婴。

    小王子在国师的庇护中一路安全无虞地长到了二十岁,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佳男子,复仇的血路就此展开。

    有如神兵天降,那王子领兵十万攻入西陇国京城,一路直取皇宫腹地,正义之师人心所向,那桓央饮恨自尽。

    王子登基继位,终是为其父雪洗了当年的血海深仇。登位大典上,新王迎娶了北面雪域国的长公主初融飘雪为后,同年八月初融飘雪生下一皇子。

    那十万兵力自然不可能是神兵,而是从雪域国借来的精锐兵力。这妖王不但借兵助其夺皇位,还将最宠爱的妹妹初融飘雪嫁与其为后,着实有些令人费解。若说妖王是想借刀杀人,控制住新王,之后再慢慢吞噬西陇国倒也说得过去。问题就在妖王之后并无任何举动,两国结成了友好睦邻。

    开始大家还有些忧虑重重,惴惴不安。时间一长,也都慢慢放下了心中的疑虑,继续安稳无波地生活。新王谦恭勤政,体恤爱民,深得民心,朝野上下对其是一片交口称赞。

    而这年,大家也就慢慢记住了这个眼神忧郁、面容苍白,一笑便如谪仙临风般的皇帝桓珏。

    这年雪域国的皇帝子夏飘雪喜得一子,名唤紫苑飘雪,据说是子夏飘雪与一宫女私通生下的。

    那孩子生得雪肤花貌,好不惹人怜爱,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对他疼爱有加,子夏飘雪对其亦甚是娇宠。但几年之后,若向雪域国皇宫之人问起这孩子,却是十成人都会惊恐地摇头。如果说那子夏飘雪是妖王的话,这孩子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再生,三分是天性使然,三分是子夏飘雪教导出来的,还有四分是众人众星拱月骄纵出来的。不但雪域国皇室之人对其娇惯,连那西陇国的皇帝桓珏也十分溺爱此子。算起来那桓珏是这紫苑飘雪的姑父,但他对紫苑飘雪的疼爱却远远超过了其亲生之子,颇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当然,这已是后话。

    质朴的竹香带着春天特有的潮湿徐徐在鼻尖飘散开,仿佛二胡喑哑的音调,低沉而舒适。有树叶在婆娑起舞沙沙作响,风铃摇晃着清脆地娇笑,蒲公英花开的声</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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