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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本命飞剑诛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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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一瞬又一瞬地过去,可一瞬与一瞬之间又似隔着天河般遥远。

    落入水中,水花四溅的一瞬间,余芝和时圣对视,一双深情伤感的眼,对望着一双歉疚遗憾的眼,一眼万年。

    她将口中裹着糖衣的丹药,渡入了时圣的嘴中。

    桥边,云落神色怅然。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众人,望向远处。

    裴镇等人也疑惑回望过去,刚好瞧见分开众人走来的陆琦和她身后的霍北真。

    裴镇惊喜道“陆师妹你们回来了”

    陆琦看着云落,犹豫地开口,“你没事吧”

    云落微微一笑,正要摆手,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裴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对岸,秦明月瞧见这一幕,转身离去,对云落的实力有了个大致的判断。

    看热闹的闲人们散去,口中念叨着没劲,传说中的那些花哨绚烂的真气几乎都没有,两个人在那儿蹦跳半天,还不如去看看武馆里的武夫呢,至少人家还拳拳到肉。

    至于那些修行者,大多数也没能看到门道。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能瞧见二人的剑道造诣。

    就比如此刻重新坐回院子中老阁主关隐,他佝偻着背,坐回藤椅,感慨道“一代更比一代强啊,这种打法,有些年没见了,一下子出来两个。可惜,转眼就又少一个。”

    同样也比如霍北真,比如曹夜来,比如黎叔。

    更有那些悄悄来到巴丘城的大人物,也在悄然看完之后,回去撰写一封封的情报,给自家宗门或者家族势力传递回去。

    这一战,就像是云梦大泽此番激荡风云的一次前奏。

    热闹、紧张、伤感、激烈、死亡。

    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身不由己。

    四圣自然对这一切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知名的小河上,老渔夫叹了口气,走回船舱,将头顶的斗笠摘下,靠在一侧,身上的蓑衣一抖,四散的水珠散落在舱内,缓缓浸入船上的木头中。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决绝。”

    临近天京城,既宽且直的官道上,一个花白胡子的说书先生坐着打瞌睡,胯下一匹瘦马,和他一样摇摇欲坠,似乎在下一瞬,不是马儿不堪重负,就是老头跌下马鞍。

    可任由过往行人目送老远,这两件令人喜闻乐见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的声音在未知的空间响起,“他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关键是不要坏了我们的大事。你的确大意了。”

    某个书铺之中,一只正在不停书写的笔停了下来,握笔的手修长而干净。

    “此事我们四人一同决定,责任不全在你身上。”

    老渔夫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其实也并无太大影响,只是可惜了这颗培养这么长时间的棋子。”

    说书先生的声音呵呵一笑,“无妨,不是还有一个袁无忌嘛,那小子如何了他那边的任务可是很重要啊。”

    说起袁无忌,老渔夫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可惜时间太短。武技和韬略都还有不足,但此番应该够用。”

    写书的文士继续提笔,“抓大放小,尽量保证大事。”

    说书先生嗯了一声,“剑圣,我们聊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话”

    写书文士道“他是不是没在法阵旁”

    东海之滨的无名小岛上,坐着一个周身缭绕着剑气的男子。

    “有需要我出剑的时候就说。没有的话,你们定。”

    原来不是不在,只是不想说法。

    老渔夫笑骂道“哪有你出剑的机会啊,没有充分的理由,让你出剑你敢吗”

    写书文士感慨道“快了,争取让你早日随心出剑。”

    说书先生也语带埋怨,“你们啊,就知道欺负我和老渔夫两个年纪大的,我这刚从长生城见了渊皇那头睡虎回来,又要去天京城跟那两头狐狸玩心眼,我太难了。”

    没有人回应,说书先生也不以为意,从马背上睁开眼睛,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天京城里,还有好些事情得确认好了。

    这不动则已,一动就要雷霆万钧。

    至于时圣是死是活,暂时他们根本没心思搭理那些小事。

    没有谁会在乎一颗棋子本身的,他们在乎的无非是棋子的依附与背叛,归根结底是自己的利益和尊严。

    即使天下其余的所有人都不在意,也依然有人在意。

    余芝抱着渐渐冰冷的尸体从河中走出。

    原本明亮的红色被水一浸,显得冰凉冷艳。

    发梢的水珠练成一串,就像心底的泪。

    乌云散开,骄阳如火,余芝却觉得有些微寒。

    云落有他的朋友,回了家,有人照顾。

    而你,却只有我一个,不过让我稍稍有些开心的是,我也只有你一个。

    但未来呢

    云落从床榻上睁开眼睛,床边或站或立地有好些人。

    当然,那身白衣也在,而且正坐在床边,一脸关切。

    云落先是朝她一笑,第一句话却在说别的事,“余芝和时圣有消息吗”

    曹夜来站在最远处,双手环抱在胸前,斜倚着门框,闻言道“余芝从河中出来,抱着时圣的尸体正在朝城外走去。”

    虽然在桥上便已经知晓时圣多半活不成了,可骤然听见他的死讯,一丝怅然还是难以抑制地爬上心头。

    他记起时圣最后的遗言,望着曹夜来,“曹大哥,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曹夜来斜眼看了他一眼,“护送她一程”

    云落点点头。

    曹夜来甩了甩手,“如果你希望十天之后是陆姑娘抱着你的尸体,我倒没什么意见。”

    云落沉默了。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去吧。”

    云落愕然抬头,看着出言相助的霍北真。

    霍北真笑了笑,“之前在陆家别院那些天,闲得发慌,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如此,便有劳霍师兄了。”

    云落挣扎着坐起致谢,被陆琦连忙按下。

    霍北真挥挥手,“走了。”

    云落这才稍微轻松一点躺下。

    曹夜来跟在霍北真身后出了门,裴镇刚想上前问两句,被崔雉在腰间一拧,拉着出去了。

    符天启也被孙大运扯着出了门。

    孙大运将一头雾水的符天启按在院中凳子上,佯装埋怨道“小伙子没点眼力见儿啊”

    符天启更是茫然,“啊”

    孙大运无语,“小别胜新婚,懂不”

    “哦哦哦”符天启恍然大悟。

    孙大运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你公鸡打鸣呢”

    木质门窗自然不能隔断两个修行者的耳朵,外面的对话被他俩都听了个清楚。

    尤其是那句小别胜新婚的时候,云落饶有兴致地看着陆琦,等着看她常有的娇羞神态。

    可惜他失望了,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陆琦的神色没有娇羞,更多的只是伤感。

    云落不禁微微起身,“怎么了有事还是心情不好”

    陆琦故作若无其事地强笑道“没什么。你今天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输了怎么办”

    原来是因为这个担心我啊,云落自以为想到了原因,笑着拍了拍胸脯,“没事,我是谁啊天才杀手”

    陆琦白了他一眼,“好好养着,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就要起身,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拉着她的手,“这么多天不见,你就不想我”

    陆琦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握住云落的手,轻轻拍了拍,温柔道“我先有事情要跟陆用交待,忙完了再说。”

    说完冲他甜甜一笑。

    云落呆呆地松开手,看着陆琦离去,心道陆家多半有什么事,自己得想办法怎么能帮帮琦儿。

    他觉得陆琦滞留在那边那么久的原因是这个,浑然不知晓即将到来的纠葛。

    余芝双眼空洞无神地走着,抱着时圣的两手感觉不到疲惫,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了巴丘城,朝着云梦大泽走去。

    一路上,许多双眼睛也注视着她的去向,甚至跟着出了城。

    在城里毕竟不合适,如今到了城外可就不同了。

    一个身着青色法袍的男子笑呵呵地出现在余芝的前方,看向余芝面庞的脸上甚至毫无人性地闪过一丝淫邪。

    余芝空洞的眼神仿佛没有看见他,直直朝前走去。

    那人后退几步依旧挡在余芝的去路之上,“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丹鼎洞洞主亲传弟子,青玉山,家父震木门门主青峰远。”

    余芝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让开。”

    青玉山再次后退一步,“余姑娘有什么玉山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原本丹鼎洞和离火门上下都是称余芝为时夫人或者夫人的,如今青玉山开口便是余姑娘,有些龌龊心思显而易见。

    “若是时圣还在,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时长老这不是不在了嘛”青玉山有恃无恐。

    余芝一时语塞,如此明目张胆的不要脸,也是稀罕。

    青玉山知道周遭还有许多窥视甚至觊觎的人,所以干脆速战速决。

    他清了清嗓子,“余姑娘,这时长老怎么说也是本宗长老,如今身死,还是需要送回门中安葬的。”

    时圣的尸体回去,你余芝还能不回去不成

    余芝冷冷道“休想”

    青玉山拍了拍胸脯,“斯人已矣,余姑娘为何不早作打算,鄙人不才,可以算得上一根可以依靠的玉柱。”

    时圣啊时圣,你为了你的骄傲和梦想一走了之,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余芝沉默,首先的问题便是,如今只有神意境的她打不过通玄境的青玉山。

    青玉山见状大喜,以为余芝开始心动。

    他在当年初见余芝时,便为她的风情倾倒,一直心有觊觎,只是有时圣在,这些想法也只能是心底的想法而已。

    他甚至还悄悄在清溪剑池打探过,得知了一个如今不再有人胆敢谈起的隐秘。

    余芝之前曾是清溪剑池有些执事和长老枕席之间的玩物,直到遇见了时圣。

    想起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青玉山心中的那股邪火更难按捺,既然别人都可以,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如今终于被他等来这个机会,他决不能错过。

    至于这里面到底是一种得不到的执念作祟,还是真的喜爱余芝。

    答案很显然。

    他趁热打铁,“跟了我,保管你一如既往地过你的好日子,咱们鱼水同欢,只羡鸳鸯不羡仙”

    余芝心中暗唾一口,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这种人也配提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就要将时圣放下,不论如何,总不能束手待毙。

    一个身影急速赶到,甚至扬起一阵灰尘,在余芝身侧停下。

    余芝扭头看着来人,心中惊讶。

    因为此人她认识,西岭剑宗霍北真。

    青玉山眯着眼,“阁下也想来分一杯羹”

    霍北真根本不搭理他,看着余芝,“云落让我来送你一程。你别怪他。”

    余芝摇摇头,低头看着时圣仿如熟睡的面庞,“他在信里也说了,更何况公平决斗,怪得了谁”

    青玉山听见云落这个名字,顿生不妙之感,色厉内荏道“我们丹鼎洞内务,阁下还是自己掂量一下”

    霍北真听得厌烦,他如今性子有些变化,但不代表他愿意跟这些趁人之危的宵小多费唇舌。

    心念一动,一柄纯白色如冰锥的本命飞剑悬停在青玉山的眉心处,自命不凡的青玉山甚至来不及反应。

    本命飞剑

    至少知命境剑修

    许多在旁窥探之人心中一跳,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缓缓离去。

    更有几个知晓霍北真身份的,在他露面的瞬间,就已经调转。

    这正是霍北真算计好的事情,要的就是威慑。

    不然,眼前这个废物,怎么值得自己动用本命飞剑。

    青玉山感受着眉心的森寒,两眼都快挤成了斗鸡眼,胆战心惊地盯着飞剑,如丧考妣。

    想磕头都不敢,只好双膝跪下,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请阁下饶命。”

    风度、欲望、尊严,在性命面前,都那么微不足道。

    听这霍北真没什么反应,便又朝余芝道“时夫人,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请时夫人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

    余芝看着霍北真,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霍北真只好做主开口,“原谅你是时圣的事。”

    青玉山大喜,“我对时长老道歉,我对时长老道歉。”

    “我们要做的,是送你去见他。”

    飞剑没入眉心,一闪而逝。

    青玉山直挺挺地跪着,圆睁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死在了这儿。

    霍北真轻声道“走吧。”

    余芝没有胆怯,没有慌乱,因为并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

    她紧了紧抱着时圣的手,朝着云梦大泽走去。

    那里,李掌教还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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